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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祖壇經箋註》改正版:〈付囑品第十〉之2~民國105.0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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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祖壇經箋註》改正版:〈付囑品第十〉之二

     ~2012年輯錄轉貼/2016年元月重貼

一、本文係唐一玄老菩薩校閱,由釋心印師父、釋圓一師父、陳愛珠居士等七位先進共同編注。

  其後釋心印師父主編,重新校勘訂正後,發行《壇經箋註》改正版〔民國 68 年〕。

二、欲攬勝《六祖壇經》,這本《六祖壇經箋註》註解版本最為詳贍。

  按本文成冊流傳,乃佛學功德範本,初學者修禪、習佛均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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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閱《六祖壇經》資訊:

一、《六祖壇經箋註》改正版~佛陀教育基金會出版。

二、《六祖壇經闡釋》~蔡銘宗編著/成信文化經銷。

三、《六祖壇經箋註》網路版~報佛恩網製作/丁福保著。

 http://www.book.bfnn.org/books2/1295.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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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二、世系:〈續前〉

 釋迦文佛首傳摩訶迦葉尊者,第二阿難尊者,第三商那和修尊者,第四優婆毱多尊者,第五提多迦尊者,第六彌遮迦尊者,第七婆須蜜多尊者,第八佛馱難提尊者,第九伏馱蜜多尊者,第十脇尊者,十一富那夜奢尊者,十二馬鳴大士,十三迦毗摩羅尊者,十四龍樹大士,十五迦那提婆尊者,十六羅睺羅多尊者,十七僧伽難提尊者,十八伽耶舍多尊者,十九鳩摩羅多尊者,二十闍耶多尊者,二十一婆修盤頭尊者,二十二摩拏羅尊者,二十三鶴勒那尊者,二十四師子尊者,二十五婆舍斯多尊者,二十六不如蜜多尊者,二十七般若多羅尊者,二十八菩提達摩尊者,二十九慧可大師,三十僧璨大師,三十一道信大師,三十二弘忍大師,惠能是為三十三祖。從上諸祖,各有稟承。汝等向後,遞代流傳,毋令乖誤!』

音 義:

01.摩訶迦葉尊者:摩訶迦葉波,梵語Mahā Kāsyapa 的對音,華譯摩訶為大,迦葉譯為龜或譯光波或飲光,本名畢鉢羅。尊者為摩竭陀國尼拘盧陀波的獨子,八歲接受婆羅門教的戒條,三十二歲於王舍城中的竹林精舍聽佛說法而皈依佛教。尊者樂修頭陀苦行,常於深山叢林樹下或塚間靜坐修觀,在佛陀十大弟子中頭陀行第一。後由佛陀付與正法眼藏,於佛涅槃後繼佛領導僧團,而為禪宗初祖。(世尊拈花飲光微笑一案,據人天眼目載:出於《大梵天王問佛決疑經》。另詳《禪門剩語》。)並主持畢波羅延石窟的第一次結集法藏,後付與正法眼藏於阿難,在摩揭陀國雞足山入涅槃。「尊者」是對智德具備之人的尊稱。

02.阿難尊者:具稱阿難陀,梵語Ānanda 的對音,華譯為歡喜或慶喜。中天竺剎帝利種人;為斛飯王的兒子,釋迦牟尼佛的堂弟;生於釋尊成道之夜,二十五歲出家;侍從佛陀二十五年,受持一切佛法,在佛陀十大弟子中多聞第一,曾與大迦葉在畢鉢羅延石窟結集三藏,繼大迦葉領導僧團,而為禪宗二祖。後付法於末田地及商那和修。(末田地為阿育王時之高僧,以佛教開化迦濕彌羅國及犍馱羅國的諸部那伽族有偉大成功。末田地入滅後,商那和修始至迦濕彌羅國教化。)

03.商那和修尊者:亦作舍那婆斯,梵語Sānakavāsa 或Sānavāsika 的對音,華譯為自然服。佛滅百年後的中天竺摩突羅國人,阿難尊者的弟子。在末田地後遊教迦濕彌羅國,付法於優婆毱多。迦濕彌羅國地方最宜於禪定,即就在此國入石窟受三昧樂,遂得阿羅漢果。

04.優婆毱多尊者:梵語Upagupta 的對音,華譯為大護。吒利國首陀種人;為商那和修的弟子;十七歲出家,二十歲證果。後隨方遊化至摩突羅國,即在伏留曼荼山作一石室,廣二丈四,長三丈六,每有一親近尊者受教得度的人,尊者即擲四寸籌一枚於室內,以計其數,此數籌竟至充滿一室,故尊者在世化導之功為最多,當時的人稱尊者為「無相好佛」。後付法提多迦。

05.提多迦尊者:梵語Dhrtaka 的對音,華譯為通真量。摩伽陀國人。本名香眾,後遇優婆毱多為之剃度受具足戒而易名提多迦。曾在中印度度化彌遮迦等八千人出家,後付法彌遮迦。

06.彌遮迦尊者:梵語Mikkaka 或Miccaka 或Micchaka 的對音。中印度人。得度證果後,遂以其所得之道,與其同伴遊化諸方。在北天竺國遇婆須蜜,知婆須蜜為法器,因而為其披剃,後即傳以正法眼藏。

07.婆須蜜多尊者:梵語Vasumitra 的對音,華譯為世友。姓頗羅墮。佛滅後七百年左右,始生於須賴國;隨彌遮迦出家學道後,遊學諸國,曾在犍陀越土(即犍馱羅)為罽膩色迦王之師,又為僧伽羅剎之先輩。當五百阿羅漢結集《大毘婆沙論》時,尊者是當時的上首。著有《宗輪論》。後至提迦摩羅國教化,度佛馱難提出家而付正法。

08.佛馱難提尊者:梵語Buddhanandi 的對音。迦摩羅國人,姓瞿曇波。尊者辯才無礙,一覽文字皆能強記;十四歲就極慕出家,自己常以梵行自修;後依婆須蜜尊者出家修行。受婆須蜜付法後,領導徒眾,廣務遊化。至提伽國時,度伏馱蜜多出家,後即付與正法眼藏。

09.伏馱蜜多尊者:又作佛陀蜜多羅,梵語Buddhamitra 的對音。提迦國人,姓毘舍羅。受佛馱難提付法後,至中印度遊化,亦曾為其先輩迦旃延的發智論作疏。在中印度時,有一位香蓋長者之子名叫難生,前往瞻禮尊者,尊者即度其出家,付與法藏。

10.脇尊者:即波栗濕縛(Parśvika)的華譯之名。中印度人,本名難生;初為婆羅門的梵志師,八十歲始捨家染衣。當時有些少年譏其愚夫朽老,因此自誓:『我若不通三藏理‧不斷三界欲‧不得六神通‧不具八解脫,終不以脇至席。』故稱脇比丘。後果大成就,博得時人的敬仰,得脇尊者的尊稱。尊者曾為罽膩色迦王時迦濕彌羅小乘有部婆娑結集的首席主持人,後付法於富那夜奢而涅槃。

11.富那夜奢尊者:梵語Punyayāśas 的對音。華氏國人,姓瞿曇氏。尊者曾說:『若遇大士坐於道場,我則至彼親近隨喜。』後脇尊者至其國,果往親近,而得脇尊者的付法。得法後遊化諸方,所度不啻千萬眾,後付法於馬鳴。

12.馬鳴大士:梵名阿濕縛窶沙,梵語Aśvaghosa 的對音,亦名功勝。中印度波羅奈國人,生於漢安帝天初二年即西元一一五一年(依眾聖點記),初在中印度出家,為外道的沙門;世智聰辯,善通論議,後與富那夜奢論二諦義而屈伏稱弟子,或謂馬鳴大士是與脇尊者辯論而被化為弟子(據鳩摩羅什譯的《馬鳴菩薩傳》)。也許竟是脇尊者的弟子而受富那夜奢付法的。得法後在華氏國廣宣佛法;因博通眾經,明達內外,才辯蓋世,四眾敬服。著有佛所行讚五卷及大乘起信論等。大士,是菩薩的異稱。

13.迦毘摩羅尊者:是梵語Kapimala 的對音,為摩揭陀國的華氏城人,初為外道,有三千弟子,屈服於馬鳴之辯論而為其弟子。馬鳴大士涅槃後,領導徒眾遊化南天竺,付法於龍樹,著有《無我論》一百偈。

14.龍樹大士:梵語Nāgarjuna 的華譯之名,亦作龍猛或龍勝。南天竺國人,佛滅後九百左右出世(見慧遠《大智論鈔》序),或約當於曹魏廢帝景元四年即西元二六三年(依鳩摩羅什說);又有說是佛滅七百年出世(見《摩訶摩耶經》),或約當於東漢獻帝建安二十年即西元二一四年(依眾聖點記)。天智聰敏,曾入龍族王宮抄編華嚴經,又開鐵塔傳密藏,為顯密八宗所共認的祖師。著有《大智度論》、《中論》、《十二門論》。後付法於迦那提婆。

15.迦那提婆尊者:梵語Kānadeva 的對音,迦那譯為片目,提婆譯為天,南天竺國人,姓毘舍羅,天性才辯,喜修福業。後往親近龍樹大士,大士遣令侍者拿滿鉢的水置其座前示之,尊者即以一針投入水中,所謂「鉢水泓然‧一針到底」,乃得進見,忻然契會;於是度尊者出家,付與法藏。其後尊者以其所證,廣化他方,至迦毘羅國,度梵摩淨德長者的次子羅睺羅多出家,而付與法藏。

16.羅睺羅多尊者:梵語Rāhulata 的對音,華譯覆障,迦毘羅國人,從提婆大士出家後,隨侍往巴連弗城,得法後,率徒眾廣行教化。當尊者遊化到室羅筏城時,逆渡金水河,遇僧伽難提禪定於石窟中,會僧伽難提出定後,與其論定,乃度為弟子而付以正法眼藏。

17.僧伽難提尊者:梵語Samghanandi 的對音,室羅筏城寶莊嚴王的兒子,剎帝利種人。七歲落髮,留居宮中九年,二十六歲時始受具戒並離俗舍往金河石窟修禪十年,遇羅睺羅多尊者至石窟與論禪定勝義,因而從其求道,受尊者付法。後付法於伽耶舍。

18.伽耶舍多尊者:梵語Gayasata 的對音,為摩提國人,姓欝頭籃,父名天蓋,母名方聖。家住寶落迦山,幼年時,喜好閑靜,所說的話都與眾童不同。後遇僧伽難提尊者而受度出家。得法後,領導徒眾遊化大月氐國,度鳩摩羅多付以正法。

19.鳩摩羅多尊者:梵語kumārata 或Kumārālabdha 的對音。大月氐國婆羅門種人,為呾叉翅羅國的經部論師,幼即出家深究佛教,教學於迦濕彌羅,以破邪顯正為己任,造有《九百論》、《喻鬘論》等(見《唯識論述記》)。

20.闍耶多尊者:是梵語Gayata 的對音。北天竺國人,素有道識,客遊中印度時,遇鳩摩羅多化於其國,由聞其說法而發心出家,得法後歷化諸國,敷揚頓教。後付法於婆修盤頭。

21.婆修盤頭尊者:梵語Vasubandhu 的對音,姓毘舍佉,父名光蓋,名母名嚴一。十五歲從光度羅漢出家,毘婆訶菩薩為他授戒。出家後專修頭陀苦行,一食不臥,六時禮佛,而得時人所敬,稱為「遍行頭陀」。親近闍耶多尊者後,經其開示「心無所希‧名之為道‧非頭陀可得佛道」之旨,激發大慧,乃得闍夜多尊者付法。後遊化至那提國,度摩拏羅付以正法。

22.摩拏羅尊者:梵語Manorhita 的對音。為那提國常自在王之子,剎帝利種人。年三十遇婆修盤頭尊者而求出家,後受婆修盤頭尊者付法。得法後,初弘法至西印度,不久又往月氐國受寶印王與鶴勒那的供養。後尊者感鶴勒那親近學法,即付法於鶴勒那。

23.鶴勒那尊者:梵語Haklena 的對音。月氐國人,婆羅門種;二十歲從羅漢比丘出家,其師教以專誦大品般若者三十年。後往月氐國的林間,常有羣鶴相隨,故得鶴勒那的名稱。晚年遇摩拏羅尊者,受其付法。後遊化至中天竺,付法於師子尊者。

24.師子尊者:梵語Āryasimha 的意譯。中天竺國婆羅門種人,有出世的智辯。少年時依婆羅門僧出家習定,晚年依鶴勒那。受鶴勒那付法後,遊化於罽賓國,傳法於婆舍斯多。後被罽賓國王所殺。

25.婆舍斯多尊者:梵語Basiasita 的對音,亦號婆羅多羅或婆羅多那,罽賓國婆羅門種人,曾遊化中天竺、北天竺及南天竺。當尊者在南天竺教化時,感太子不如蜜多出家學道,後付法於不如蜜多。

26.不如蜜多尊者:亦作弗若蜜多,梵語Punyamitra 的對音,南天竺剎帝利種人,是南天竺國國王德勝的太子。天性淳厚,少年多病,崇奉佛事。當婆舍斯多行化南天竺國時,尊者稱疾,乞免太子而從婆舍斯多出家。得法後,遊化至東天竺國,付法於般若多羅。

27.般若多羅尊者:梵語Prajnatara 的對音,東天竺國婆羅門種人。幼小喪父母,以乞食自養,當時的人都稱他為纓絡童子。一日,不如蜜多尊者與東天竺國國王同車而出,尊者以丐童之身樣稽首駕前,而為不如蜜多尊者携回王宮,為之出家受戒。得法後,縱其遊化,後至南天竺香至國處,度王的第三子菩提達摩出家而付以正法。

28.菩提達摩:梵語Bodhidharma 的對音。南天竺婆羅門種人。(楊衒之的《洛陽伽藍記》以為「波斯胡人」者誤。)繼求那跋陀羅之後,於劉宋滅亡(西元四七九年)以前,初達宋境南越(番禺)。他赴南京的時候,當在蕭齊之初。後北渡至魏,最後到洛陽時,實當北魏孝明帝正光元年(即梁武帝普通元年庚子西元五二年)。《伽藍記》所載達摩瞻禮洛陽永寧寺的事,應當是這個時候。達摩在魏隨其所到之處,誨以禪學,「壁觀」「四行」(報怨行、隨緣行、無所求行、稱法行),就是他所示之教。(四行是達摩親說,餘則曇林所記,集成一卷,稱為《達摩論》。)當時,全國盛弘講授,忽聞定法,多生譏謗。從達摩出家的人,慧可最親,其次是僧副、道育、曇林(即法林)、總持。(僧副於北魏孝文帝太和年間,即南齊明帝建武年間甲戍至丁丑,西元四九四至四九七年南游金陵。)後在東西魏分立(西元五三四年)以前,達摩滅化於洛濱。為中國禪宗初祖。

29.慧可大師:又名僧可,神光似是私謚;俗姓姬,河南虎牢人。少年博學,精通內外典籍。四十歲時,(《楞伽師資記》誤作年十四)遇天竺沙門菩提達摩遊化嵩洛,即往親近,奉以為師;從學六,精究一乘,理事兼融,苦樂無滯;遂得達摩祖師傳授正法眼。達摩祖師以四卷《楞伽經》授可曰:『我觀漢地,惟有此經;仁者依行,自得度世。』後可每說法竟,常曰:『此經四世之後,變成名相,一何可悲!』可專附玄理,在鄴宣揚「情事無寄」的教義,因而被人(即徒侶千計勾結官府的道恒)嫉妬,非理迫害;可遭賊斫臂,幾至於死,初無一恨,以法御心,不覺痛苦,以火燒斫斷處,止血裹帛,乞食如故,曾不告人。北齊承光元年丁酉(西元五七年),鄴都為北周所破滅,周武帝的毁滅佛法即推行於舊齊境內,可與曇林共護經像,時可已九十二歲了。大概就在此年死於鄴下。

30.僧璨大師:可後璨禪師,江蘇徐州人,出生與在家之姓氏,無可考證。周武法難時,隱於思空山,蕭然靜坐,不出文記,秘不傳法。但越南國毘尼多流支禪派,却在思空山親見三祖。五十歲時度道信為弟子,乃往隱羅浮山。隋大業二年丙寅(西元六六年)入滅,壽八十歲。

31.道信大師:湖北人,俗姓司馬。追隨僧璨大師於舒州皖公山靜修禪業十年,便蒙授法。璨大師往羅浮,不許相逐。江東牛頭法融之親見四祖即在此時期。隋朝敕訪賢,因此附名,移住江西吉州寺領眾。後路次江州,道俗留止廬山大林寺,又經十年。蘄州道俗請度江北黃梅,因破頭山雙峯寺有好泉石,遂常住終其志。臨終,眾問:『和尚可不付囑耶?』曰:『生來付囑不少。』此語纔了,奄爾便絕,時為唐高宗永徽二年辛亥(西元六五一年)閏九月四日,年七十有二。

32.弘忍大師:已詳於前[行由品]的音義中。在人間有禪法《最上乘論》一卷,云是忍大師說的,那是謬言。(因忍大師並無文字著作)。

33.惠能:事跡已詳於前[行由品]的音義中。自六祖後,得法者多;皆以世次言而不稱祖。〈按自菩提達摩為中國禪宗初祖起算,惠能大師則為禪宗第六祖。第七代之後均以世次稱之,不再稱「祖」。〉

譯 文:

 釋迦牟尼佛首傳正法眼藏給摩訶迦葉尊者,二傳是阿難尊者,三傳是商那和修尊者,四傳是優婆毱多尊者,五傳是提多迦尊者,六傳是彌遮迦尊者,七傳是婆須蜜多尊者,八傳是佛馱難提尊者,九傳是伏馱蜜多尊者,十傳是脇尊者,十一傳是富那夜奢尊者,十二傳是馬鳴大士,十三傳是迦毘摩羅尊者,十四傳是龍樹大士,十五傳是迦那提婆尊者,十六傳是羅睺羅多尊者,十七傳是僧伽難提尊者,十八傳是伽耶舍多尊者,十九傳是鳩摩羅多尊者,二十傳是闍耶多尊者,二十一傳是婆修盤頭尊者,二十二傳是摩拏羅尊者,二十三傳是鶴勒那尊者,二十四傳是師子尊者,二十五傳是婆舍斯多尊者,二十六傳是不如蜜多尊者,二十七傳是般若多羅尊者,二十八傳是菩提達摩尊者,二十九傳是慧可大師,三十傳是僧璨大師,三十一傳是道信大師,三十二傳是弘忍大師,一直到我惠能時是第三十三代祖。從上面所說的諸位祖師,都是各有稟承。你們向後,一代一代的遞次流傳,不要有錯誤!』

論 議:

 本經中傳燈法統的世代次序,是由宋僧契嵩根據僧佑出三藏記集而加以修改的。後人也就依此以為正式的法統。在契嵩以前亦有很多不同的說法。如根據廬山譯出的《禪經》小序及白居易的「傳法堂碑」,所說就有不少相異的方。尤其是從師子比丘以下的幾代,顯然有錯亂之處,所以契嵩所編列的法統世次亦不免有捏造的嫌疑。這個法統世次的編入壇經,大概是神會或其後人有意羼入而為契嵩所採取的。當初,佛付囑飲光時,並敕阿難貳其傳化,猶之指定正副領導,而祖統列若師資;商那和修之於末田地,菩提達摩之於求那跋陀,猶之阿難之於飲光,而祖統不列其前;可知祖統的傳說,確與事實有些距離。但禪學傳承之實際,却與祖統的錯列無關。

 茲再附詳禪宗世系列次的異同:

 一、唐代所出傳法世系之根據:1.廬山譯出的《禪經》小序。2.天臺派造出的付法藏因緣傳。3.圭峯宗密所記世系。4.白居易長慶集「傳法堂碑」文。5.燉煌本《壇經》(即大正藏所收本)。

 二、宋代所根據者:1.北宋惠昕改本《壇經》(即日本大乘寺本及興聖寺本)。2.北宋契嵩重定本《壇經》。

 三、現時流通本所根據者:1.元初德異吳中流傳(有高麗刊本)《壇經》。2.元初宗寶南海流傳本《壇經》。3.明代南藏北藏本《壇經》。

 胡適曾列表對校世系異同,近日本陸川堆雲所著「六祖惠能大師」書中亦將「燉煌本」「興聖寺本」時下「流布本」列表對勘,大致情形如下述:

 ①阿難尊者下,燉煌本惠昕本均列有末田地,惟中唐圭峯密所記世系已無末田地,契嵩從而刪改,至今遂成定本。

 ②燉煌本惠昕本皆無彌遮迦,在宗密所記世系已有此名,非契嵩始行添入。

 ③婆須蜜多,在燉煌本惠昕本原列第三十三人,在宗密所記世系則列二十六。契嵩改列為第七祖師。

 ④白居易「傳法堂碑」文,『傳至馬鳴,又十二葉傳至師子比丘。』此與現時本合。

 ⑤師子比丘以前,出於《法藏因緣傳》。師子比丘以下,疑出捏造。在燉煌本原列有「舍那婆斯、優婆掘、僧伽羅叉、婆須蜜多」四人,契嵩刪去四人而改為「婆舍斯多、不如蜜多、般若多羅」三人,至今遂成定本。在白居易「傳法堂碑」文則謂「及二十四葉傳至佛馱先那」,「先那傳圓覺達摩」。

 ⑥婆舍斯多,此名不見於燉煌本及宗密所記,係惠昕本所改定而契嵩從之,至今遂成定本。

 ⑦菩提達摩即圓覺達摩,惟宗密誤以菩提達摩作達摩多羅。

 ⑧自經契嵩依惠昕改本重定後,元明諸本皆從之,故至今視為定本。其異同經過,亦已不為人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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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三、涅槃前垂教勉眾:

 大師,先天二年癸丑歲,八月初三日,於國恩寺齋罷,謂諸徒眾曰:『汝等各依位坐,吾與汝別。』法海白言:『和尚留何教法,令後代迷人得見佛性?』

 師言:『汝等諦聽!後代迷人,若識眾生,即是佛性;若不識眾生,萬劫覓佛難逢。吾今教汝識自心眾生,見自心佛性。欲求見佛,但識眾生;只為眾生迷佛,非是佛迷眾生。自性若悟,眾生是佛;自性若迷,佛是眾生。自性平等,眾生是佛;自性邪險,佛是眾生。汝等心若險曲,即佛在眾生中;一念平直,即是眾生成佛。我心自有佛,自佛是真佛。自若無佛心,何處求真佛?汝等自心是佛,更莫狐疑!外無一物而能建立,皆是本心生萬種法。故經云:「心生種種法生,心滅種種法滅。」吾今留一偈,與汝等別,名「自性真佛偈」。後代之人,識此偈意,自見本心,自成佛道。』

音 義:

①先天二年:先天二年癸丑即開元元年(西元七一三年),唐玄宗即位時,是在睿宗延和元年八月(西元七一二年),即位後即改元先天,翌年始改元開元,所以先天的年號僅有年沒有二年。嶺南離長安遠,聞知改元較遲,先已記錄,未經追改,故紀年上往往有異。

②國恩寺:新興縣南思龍山的龍山寺,即唐中宗時,賜名於六祖故居的國恩寺。新興縣屬廣西肇慶府,即是唐時的新州。

③邪險:不正直的意思。

④狐疑:懷疑不決的心理叫作狐疑。

譯 文:

 六祖,於唐玄宗先天二年即開元元年癸丑(西元七一三年)八月初三日那天,在新州國恩寺齋飯喫罷後,對一切徒眾說:『你們各依位次坐下,我要和你們道別。』法海說:『和尚留下什麼教法,使後代迷人藉以得見佛性呢?』

 六祖說:『你們用心聽著!後代的迷人,假如能夠清楚地認識得眾生,就是佛性;假如不能清楚地認識得眾生,那就萬劫長期覓佛也是難遇難逢。我現在教你們認識自己心中的眾生,並見自己心中的佛性。相要求得見佛,只在能夠認識眾生;因為只是眾生迷了自性佛,不是佛來迷了眾生。自己的心性如果了悟,眾生亦就是佛;自己的心性如果迷失,佛亦就是眾生。自性若是平等,眾生就是佛;自性若是邪險,佛就是眾生。你們心裡如果險曲不正,就等於佛在眾生中;如果一念平等正直,就等於眾生成了佛。我們自己心中本來就有佛,這自性佛纔是真佛。自己倘若沒有佛心,更到何處去覓真佛呢?你們自己的心性就是佛,再不要有所懷疑!心外並無一物能夠建立,萬法都是從我們自心裡變生出來的。所以經中說:「心中起念則種種法隨之而生,心中念滅則種種法隨之而滅。」我現在留下一偈,與你們告別,此偈叫作「自性真佛偈」。後代的人如果了解此偈的旨意,自然能夠見自本心,自然能夠成佛道了。』

論 議:

 六祖曾經說過:『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見[般若品]偈)眾生本身即是佛,若不識得眾生,萬劫也難以覓得自性佛。因為佛不從外來,眾生來迷佛,識得不為冤;不怕眾生心起,只恐不識不覺,覺得即菩提;所以為眾生為佛也只在自心性上一轉之間,自性真佛則是永恒存在人人自心中而決不欠闕絲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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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偈曰:『真如自性是真佛,邪見三毒是魔王;邪迷之時魔在舍,正見之時佛在堂。性中邪見三毒生,即是魔王來住舍;正見自除三毒心,魔變成佛真無假。法身報身及化身,三身本來是一身;若向性中能自見,即是成佛菩提因。本從化身生淨性,淨性常在化身中;性使化身行正道,當來圓滿真無窮。婬性本是淨性因,除婬即是淨性身;性中各自離五欲,見性剎那即是真。今生若遇頓教門,忽遇自性見世尊。若欲修行覓作佛,不知何處擬求真?若能心中自見真,有真即是成佛因;不見自性外覓佛,起心總是大癡人。頓教法門今已留,救度世人須自修;報汝當來學道者,不作此見大悠悠。』

音 義:

①婬性:婬音寅,注音作ㄧㄣˊ,侵韻。婬性就是婬慾邪亂之性。

②大悠悠:悠音憂,注音作ㄧㄡ,尤韻。輕忽遊蕩沒有精進工夫的虛度光陰叫作悠悠。大,同太。

譯 文:

 偈說:『真如自性是固有的真佛,邪見三毒是來擾的魔王;邪迷時魔王以我心為舍,正見時真佛自坐在心堂。性中起邪見三毒同生時,就是魔王到來住在心房;有正見自能除去三毒心,那魔王亦即成佛並不假。不論是法身報身或化身,三身本來是出自一性身;若向自性中能自見三身,就是即心成佛的智慧因。本是從化身而生淨性身,清淨法性身常在化身中;淨性能使化身行於正道,將來報身圓滿功德無窮。婬慾邪亂本以淨性為因,除去婬欲就是淨性法身;性中無染各自遠離五欲,見無染性瞬間見佛是真。今生如能遇到頓教法門,忽悟自性親見真佛世尊。若想修行造作覓求成佛,不知要向何處打算求真?如能在自心中自見其真,有此真即便是成佛之因;倘不見自性而向外覓佛,起此心念者總是大癡人。頓教法門現在已經留下,要度世人必須先行自修;告訴你們及將來學道人,不作頓見悟蹉跎空悠悠。』

論 議:

 邪魔、三毒、婬性‧皆是自性所現的差別相,但差別之中有真藏,故差別本是真如因。惟在真性中方能體悟到一切相皆是虛妄,而在差別相中方能覓得自性真實體,故宗下教人「不抹殺諸法差別相而常顯真如佛性體」,「不斷煩惱而轉證自性菩提」。這與外道「戒禁取見」或「侈言強制如石壓草」之流,自屬不同。

 學禪人都知道有「泥佛不渡水,木佛不渡火;金佛不渡鑪,真佛心頭坐」的幾句話,但是知道的人雖多,而實行向自己心性上覓證自性真佛的人却少得可憐。忘却自己心頭真佛,波波到處走,茫茫身外求,縱有所得,不過是「法語奇特」「評唱機鋒」。究竟何曾「自內證」「自見性」呢?既已離了自本性,即是離了自性真佛;離了真佛另覓佛,那得還有真來?古時空行脚,要問他賠償草鞋錢;現代空行脚,豈不要問他賠償火車票飛機票?怪不得六祖此偈中要說太悠悠了!
= = = = = =
 師說偈已,告曰:『汝等好住,吾滅度後,莫作世情悲泣雨淚!受人弔問,身著孝服,非吾弟子!亦非正法!但識自本心,見自本性,無動無靜,無生無滅,無去無來,無是無非,無住無往。恐汝等心迷,不會吾意,今再囑汝,令汝見性。吾滅度後,依此修行,如吾在日。若違吾教,縱吾在世,亦無有益。』復說偈曰:『兀兀不修善,騰騰不造惡;寂寂斷見聞,蕩蕩心無著。』

 師說偈已,端坐至三更,忽謂門人曰:『吾行矣!』奄然遷化。於時異香滿室,白虹屬地,林木變白,禽獸哀鳴。

音 義:

①兀兀:音誤,注音作ㄨˋ,月韻。不動的樣子。

②騰騰:音藤,注音作ㄊㄥˊ。自在無所為的樣子。

③寂寂:安靜的樣子。

④蕩蕩:平平坦坦的樣子。

⑤奄然遷化:奄然是悠忽貌;遷化就是遷移化滅,即逝世的別稱。

譯 文:

 六祖說完了偈以後,告訴大眾說:『你們以後要好好的安住,我滅度以後,不可和世情一樣地悲傷涕泣墮淚如雨!如受人弔祭慰問,披著孝服,不是我的弟子!也不是如來的正法!只要能識自己的本心,能見自己的本性,是沒有動沒有靜,沒有生沒有滅,沒有去也沒有來,沒有是也沒有非,沒有住也沒有往。唯恐你們仍有心迷,不能領會我的旨意,現在再叮囑你們,使你們能見自性。我滅度以後,依囑修行,就好像我在世之日一樣。倘若違背我的教法,縱使我在這世間,也是沒有益處。』六祖又說一首偈語:『不動連善也不修,任運自在不造惡,安靜之中斷見聞,坦蕩蕩心無所著。』

 六祖說完了偈後,就正坐到三更時分,忽然對門下弟子說:『我去了!』悠忽之間就遷化了。當是時,奇異之香充滿室內,天空白虹連屬地面,樹木變白色猶如鶴林,飛禽走獸都發哀鳴。

論 議:

 「兀兀不修善,騰騰不造惡,寂寂斷見聞,蕩蕩心無著。」這四句是形容自性的本態。自性本清淨不動圓滿具足,只要一旦豁然自悟自見,絕不依賴有為造作。只要能保任自性的本態,隨順處於諸惡而不染不斷,隨順處於諸善而不伐不修,猶如流水轉山一般,雖遇曲遇直,而一點也不滯留。直見自性而不假借妄緣之力,也是這樣。

 經文中,「於時異香滿室」以下至「禽獸哀鳴」止,共十八字,疑是古本附注之誤入正文者,姑仍存其舊以示不欲妄刪。
= = = = = =
乙三、遷龕記事:

 十一月,廣韶新三郡官僚,洎門人僧俗,爭迎真身,莫決所之。乃焚香禱曰:『香煙指處,師所歸焉!』時,香煙直貫曹溪。十一月十三日,遷神龕併所傳衣鉢而回。

 次年七月二十五日出龕,弟子方辯以香泥上之。門人憶念取首之記,遂先以鐵葉漆布,固護師頸入塔。忽於塔內白光出現,直上衝天,三日始散。韶州奏聞,奉敕立碑紀師道行。

 師,春秋七十有六,年二十四傳衣,三十九祝髮。說法利生三十七載。得旨嗣法者四十三人,悟道超凡者莫知其數。達磨所傳信衣,中宗賜磨衲寶鉢,及方辯塑師真相,并道具等,主塔侍者尸之,永鎮寶林道場。留傳壇經,以顯宗旨。此皆興隆三寶,普利群生者。

音 義:

①洎:通暨,音綦,注音作ㄐㄧˋ,寘韻。與「及」字的意義相同。

②真身:是指六祖的遺體,亦稱肉身或遺骸。

③神龕:龕音刊,注音作ㄎㄢ,覃韻;塔下小室叫作龕。「神龕」則不是塔下室,而是指「禪龕」「佛龕」那樣的龕。龕形如轎,三面合木,一面為戶,禪堂裡供人坐禪的叫作「禪龕」,佛殿上供奉佛菩薩的叫作「佛龕」,俗間則叫作「神龕」。

④鐵葉:即鐵片。

⑤祝髮:祝,就是斷;斷髮即叫作祝髮。後世通稱佛教的削髮受戒為僧叫作祝髮。

⑥尸之:尸的意義是主;尸之即是主之,負責保管的意思。

譯 文:

 開元元年癸丑,(西元七一三年)十一月間,廣州韶州新州三郡的官僚,以及門下的出家在家弟子,爭著迎請六祖的真身去供養,無法決定所往之處。於是爇香禱告著說:『香煙所指向的地方,就是師父所歸的地方!』當時,香煙一直貫向曹溪。是年十一月十三日,把六祖坐化的神龕以及六祖當初承受的衣鉢都由新州國恩寺遷回曹溪寶林寺供奉。

 翌年即開元二年甲寅(西元七一四年)的七月二十五日,六祖的肉身出龕,他的弟子方辯用香泥塗在六祖的肉身上。六祖的門下弟子憶念起六祖的那四句取頭的預記,於是預先用鐵片和漆布圍護六祖的頸部,然後送入塔內供奉。六祖真身入塔時,塔內忽現一道白光,直衝天空,經過了三天後光纔散失。韶州刺史把六祖的事蹟奏聞朝廷,皇上就敕令立碑紀念六祖的道行。

 六祖世壽七十六歲(西元六三八~七一三年),在二十四歲時受五祖傳衣,(傳衣以後受戒以前隱遯十五年)三十九歲時落髮受戒。說法利生共有三十七年。得法嗣法的共有四十三人,其他開悟真道超凡入聖的人無法詳知其數。達摩祖師所傳以為信的祖衣,和唐中宗御賜的磨衲寶鉢,以及方辯所塑的六祖真相,並同一切道具等等,都由主塔的侍者負責保管,永鎮寶林寺道場。流傳法寶壇經,以顯揚頓門禪的宗旨。這都是興隆三寶,普遍利益一切眾生的。

論 議:

 此一大段,共有二百二十五字,均是記載六祖遷化以後的事,為全部《六祖壇經》的終結。文中奉敕立碑一句,立的只是王摩詰所撰的碑銘。此後所立的,有柳子厚所撰的第一碑及劉夢得所撰的第二碑,皆為令韜法海輩所不及見;後人以之羼入原文或引以注證,皆屬錯誤。元初德異禪師「壇經序」中有云:『韋使君命海禪者錄其語,目之曰《法寶壇經》。』與其[付囑品]中所增語正相呼應,但在[般若品]中却無此語。燉煌寫本《壇經》則特別詳盡其「集記」「依約」「稟承」「傳授」等語,好像《壇經》之付正以代替「衣鉢」之傳,無形中成為共依的表信制度,竟成所謂「壇經傳宗」。此當係神會門下新興的「代用辦法」,為便利爭取禪宗法統而有意增加強調的,決非六祖當時有此制也。

 自《六祖壇經》始而後有語錄。語錄是白話文,何以今人讀壇經尚須用現代語譯講?曰:唐代白話,原與文言差不太遠;故六祖雖自稱不識字,而能對「金剛般若」「摩訶般若」「妙法蓮華經」「大般涅槃」等經解其真實義。蓋白話之白,祇是「白描」之白或「明白」之白,亦即劇曲中「賓白」「道白」之白,並非「方言」「土白」--「吳語」「粵語」「閩語」--纔算白話文。請看胡適所著「中國白話文學史」中所引文例,可以知矣。否則連宋明理學的語錄都將讀不下去,遑論深妙圓頓的《六祖壇經》!故《壇經》之難讀,在乎義理而不在語體之今古也。

 禪宗語錄之多,不啻汗牛充棟,最近出版中華大藏所新收之語錄,實為治近古禪宗史的好資料。茍能通檢現有語錄,尋其作略蛻變之迹而仍舊歸宗於六祖壇經,當亦可為今後禪家教學之一助乎?爰贅數言,以終論議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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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詩詞習作輯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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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祖法寶壇經》主要版本
2016/01/29 22:26

參閱《《壇經》的作者與版本》~邱敏捷

http://enlight.lib.ntu.edu.tw/FULLTEXT/JR-NX012/nx012133999.pdf

《六祖法寶壇經》主要版本:

 (一)《壇經》祖本:亦名法海祖本,為惠能弟子法海所輯錄。〈唐先天二年~西元713年成書。〉 

 (二)《壇經》敦煌本:最接近《壇經》祖本。〈唐開元二十年至貞元十七年~西元732~801年成書。〉

 (三)《壇經》惠昕本:即所謂《壇經》曹溪原本。〈於宋太祖乾德五年~西元967年為惠昕所編。〉

 (四)《壇經》契嵩本:此版本似已失傳。〈宋至和三年~西元1056年成書。〉

 (五)《壇經》德異本:此版本與宗寶本正文差異不大,唯標題和次序不同。〈元至元二十七年~西元1290年成書。〉

  <按德異本章節目次:[悟法傳衣]第一、[釋功德淨土]第二、[定慧一體]第三、[教授坐禪]第四、[傳香懺悔]第五、[參請機緣]第六、[南頓北漸]第七、[唐朝徵詔]第八、[法門對示]第九、[咐囑流通]第十。>

 (六)《壇經》宗寶本:明代以後通行之版本。〈元至元二十八年~西元1291年成書〉

  <丁福保《六祖壇經箋註》即根據正統、嘉靖明刻本等宗寶本系統。其正文計十品,由「行由第一」至「付囑第十」。>


雁~《詩詞習作輯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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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釋心印〉
2016/01/29 02:13

跋~〈釋心印〉

 家師致力弘揚宗風,每年於農曆二月和十二月循例於清華山德源禪寺嚴修「春八」及「臘八」禪七。一玄老人於時下「禪七」多不加可否,而獨於此臘春兩七,常介紹學禪人參加。民國六十二年,我返山參加「臘八禪七」。出家多年,為學教而行走四方,尚無參禪經驗;在禪七法會中,自以為用力看淨,亦不失為內定實力的最初方便,實際情況却越看越亂;於是入室叩問參究法要。

 當時我先陳看淨時的心境:『怎麼看也是一隻草布袋,越看越大,拖起它來溜溜走,要翻却又翻它不過來。請問:用力應如何用才是?』家師云:『不看它!』又云:『汝曾參讀六祖壇經,今我問汝:六祖與惠能說法,問彼「不思善,不思惡;正恁麼時,那個是你明上座本來面目?」,問的是個甚麼?』我啞然不知應。家師再次提示,我仍無語。家師又詢:『汝昔讀經解經,不曾用心思之否?』我應曰:『經過思慮者是比量而不是現量境界,不敢冒作本來面目呈似。』家師乃云:『文字亦非無得力處,只要解行相應,實際印證。應當好自為之!』。

 「不看它」能制得散亂心?非現量覺智的文字中也可有「得力處」?古德說:『行到山窮水盡處,仍然自有轉身時。』若說用力看淨,「行到山窮水盡處」,能在一句「不看它」的正令全提下「頓脫墨守」,這不是「轉身時」?轉了一個身,回頭再讀經典,文字的「得力處」不是盡在覺性境界現量中?

 曩昔與同學等分工合釋《六祖壇經》的機緣中,沒有從壇經義理上領個轉身處,只像老鼠鑽進牛角一樣,啃到了一點禪味,直叫自己耽於這禪味而不斷的啃下去;禪七法會中,蒙家師轉語點破。原來本淨,看即是妄;回身轉位,不費工夫。此後數年中,我再讀《壇經》,又讀一玄老人的諸種著作,方信《壇經》原說「不看淨」,莫怪當時執於漸門方便之易修,因而無所發明耳。

 今年新春,我以昔日「初版」所釋《壇經》體例,重行整理《壇經》經解,摘引一玄老人的片言隻語以補「初版」所未足者,完稿後,仍郵請一玄老人校閱。老人已是八秩晉六高耄,嘗自謂風前殘燭。此改正版《六祖壇經》全部文稿能由老人親自訂定,深幸難得;為欲及早將此改正版《壇經》流通問世,匆促付印,未及事先向海內外高宗大德預請指教。如蒙惠賜鴻文,或「書後」,或「書評」,無不竭誠歡迎。

  <中華民國六十八年己未孟夏,臨濟清華山門人釋心印自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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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正版《六祖壇經》編後記
2016/01/29 02:11

改正版《六祖壇經》編後記:〈釋心印〉

 「禪」是「坦直」的「自內證自覺性智」的禪悅境界,「密」是「坦直」的「自內證自覺性智」的禪悅感受。此境界與感受,非親到現量即無你立足份,亦祇冷暖自知並無你開口份。

 何以故?悟非知解,自性無可形容故,來時無口‧去時且無鼻孔故。雖然如此,不見六祖向惠明道:『與汝說者,即非密也;汝若返照,密在汝邊。』這正是「如來有密語‧迦葉不曾藏」之微妙處。自古「佛佛惟傳本體‧師師密付本心」,佛祖所傳「密行之禪──法爾現成的心地法門」,即是不可說不可說「自內證自覺性智」的自感受境界--「真實坦直的禪悅大法」而已。

 開發自己的「坦直心」就是顯現「自性心」的禪行之全體大用。要發明「真如自性體」才能做到時時事事與「法性身」相應;時時事事若不能與「法性身」相應,即違背了「真如性體」。人若不能坦其心地,直其心行,思量卜度以接物待人,則擺脫不了生滅心的糾纏,永遠落在塵勞中輪迴不息。反之,時時心坦,事事行直,則能含光接物,不粘塵勞;即行歸真.即真起行;永遠不會在苦海中沈淪。一部壇經所開示的,即此「坦直心的開發」。

 民國五十七年,於佛光山東方佛教學院參學時,與圓一、心德、成慧、修慈、楊阿春、陳愛珠六位同學,在一玄老人指導下,倣照基本教材體例,依德異本參校宗寶本,同力合釋《六祖壇經》流通坊間。但以當時原稿的勾抹欠清‧排印的誤植字粒‧校讐的疏漏未周,匆促出版,訛誤滋多,不符理想,至今猶自引為憾。

 近十年來,一玄老人不斷講述《壇經》,已發表者,有《壇經》的「先介」「分品講話」「重訂無相頌講話」,此外有「圓覺自課」「楞嚴自課」「楞伽講稿」,以及「參禪方便條目」「禪門剩語」等諸種,其中片言隻語,大有可補曩編《壇經》初版所未足者。

 去年,初版告罄,陳愛珠同學等提議重行整理‧修正改版,以應海內外雅好《壇經》者參學之需。爰於今年春首著手開始,於「初版」中錯列訛誤脫落衍剩處一律勘定改正,並收集補充資料,仍依「初版」體例重訂增編。逾三月,稿成,仍由一玄老人校閱後付印發行。此「改正版」的問世,或可以其參考正確,坦直著筆,而有當於海內外諸大開士的高鑒罷?

 「宗門」號稱「不立文字」雖非「不用文字」,但歷代祖師只是用語言文字來表達自內證經驗,而不是立語言文字所表達出的作為自內證境界。語言文字上表達出來的「見性經驗」,猶如隔鞋抓癢得不到親切的實際感受,口角春風、紙上理論,總不是自己「自內證自覺性智」境界。既非禪悅境界,當然沒有禪悅感受,所以「掠虛頭漢」與「真參實究的密行」不可同日而語了。祖師的語言文字是給行人直指心性的工具,只要能依其所指當下返照到自己心性上去參究體驗而不滯著於工具指標,即合於「不立文字」之旨而不落於知解宗徒了。

 「《六祖壇經》亦只是「直指的工具」,所指的實際既不在文字,則本「改正版」之經解即使已更進一層指出了實際,亦不一定值得密行為上者所重視。譬如:壇經已是畫龍而非真龍,經解豈非畫蛇而又添足?本「改正版」原亦並不奢望帶給所有讀者以無量法益,若藉此能將一莖草與丈六金身等視,龍爪與蛇足齊觀,即用即體,即相即性,性色真空,性空真色,如是則本「改正版」已不失其為方便工具的最先方便了。

  <中華民國六十八年己未新夏,清華無心庵主釋心印記於臺中普門小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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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順導師撰「神會與壇經」06
2016/01/29 02:06

六、

 胡適為了中國哲學史,接觸到中國的禪宗史。在巴黎、倫敦,發見了有關神會的作品,比對燉煌本《壇經》而作出神會造《壇經》的結論。他的結論是不足取的,但在禪宗史的研究上,仍舊是有貢獻的。胡適說:『一千多年中,幾乎沒有人知道神會在禪宗史上的地位,歷史上最不公平的事,莫有過於此事的了(神會集七三~七四)。』。這不能說不是實話;憑他的努力,神會北上努力於南宗的事蹟,被發掘出來,這不能不說是難得的!尤其是有關神會的作品,他一再搜求,校正發表,對禪學及禪宗史的研究,給以參考的方便。考據,原不是以絕對的姿態來表示自己,任何大學者,也可能會有錯誤的。在研究的立場,即使是錯誤的,能引出問題,或搜集資料,對後來的研究者,也還是有所幫助的。所以,我並不以胡適論斷的錯誤而輕視,覺得在禪宗史的某一環節上,胡適是有了良好的貢獻!

 他的論斷錯誤,是不幸的。一個主觀的因素,引他踏上錯誤的歧途。他在海外發現有關神會的作品,如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樣的使他狂喜。他在「荷澤大師神會遺集」的「自序」中說:

  『幸而他的語錄,埋藏在燉煌石窟裏,經過九百年的隱晦,還保存二萬字之多,到今日海外歸來,重見天日。使我們得重見這位南宗的聖保羅的人格言論,使我們得詳知他當日力爭禪門法統的偉大勞績,使我們得推翻道原契嵩等人妄造的禪宗偽史,而重新寫定南宗初期的信史,這豈不是我們治中國佛教史的最應該感覺快慰的嗎?』

 他是怎樣的歡喜!他不是佛教徒(還是十足的非宗教者),但就是這點古籍重光的收穫,使他欣慰。使他佩服神會精神的偉大,不滿神會的功績被埋沒,而立意要為他表揚一下。對於神會,他是多少有點感情了。然而,他雖然找到了有關神會的作品,(民國十九年前)還沒有見到東山門下與雙峰的禪書,對南嶽、青原門下,也沒有認真的去認識一下。這樣孤立的、片面的研究,使他過高的估計了神會。

 神會在他的心目中,越來越大,再也沒有記得禪宗裏還有別人,使他落入神會造「壇經」的歧途(大有非神會就沒有人會寫的樣子)。他的「南宗的急先鋒,北宗的毀滅者,新禪學的建立者,《壇經》的作者--這是我們的神會」!這種革命時期的宣傳標語,與實際距離太遠。而「在中國佛教史上,沒有第二個人有這樣偉大的功勳、永久的影響」,更是吹得離了譜。我想,假定神會讀到他的文章,也會被吹得哭笑不得的!

 我讀胡適有關禪宗史的文章,有一點難以理解,就是他筆下的刻薄,有時刻薄得出乎常情。例如說到天寶安祿山兵起,他說「當日備受恩寵的北宗和尚也逃散了」(神會集六八)。後來又在上眉批,加上一筆:「也許靠攏了」。這是用心刻薄的流露,與考據無關。他不是說和尚「捏造」,就說「作偽」。在古代,禪宗在傳說中,傳說是有流動性的。附會與作偽,都不能說沒有。然作偽與附會不同;附會與傳說的變化不同。沒有確實的證明,是不宜籠統的、任意的看作捏造與作偽的,我總覺得胡適的心是有問題的。最近,讀到他給浩徐先生的信(胡適文存第三集一二五~一二六),才恍然明白。他在信上說:

  『浩徐先生!……我自己自信,雖然不能殺菌,卻頗能捉妖、打鬼。這回到巴黎、倫敦跑了一趟,搜得不少據款結案的證據,可以把達摩、惠能.以至西天二十八祖的原形都給打出來。據款結案,就是打鬼。打出原形,就是捉妖。這是整理國故的目的與功用,這是整理國故的好結果。』

 整理國故(中國固有文化),研究禪宗史,原來只是為了捉妖、打鬼。對禪宗史來說,只是想到禪宗史裏捉蝨子,找縫罅,以發現捏造與作偽為目的。這是什麼治學態度!存著這樣的心理,考據也好,歷史學也好,都如戴起凹凸鏡,非弄得滿眼都是凹凸歪曲不可。這也難怪胡適禪宗史的離奇,以及到處流露惡意了。古書中有老妖、老鬼會嚇人,我也相信是有的。但近代人的作品,不也一樣是妖鬼亂竄?不也會嚇人而使人盲從嗎?讓我順手列舉幾則出來:

雁~《詩詞習作輯錄》(Axeman) 於 2016-01-29 02:09 回覆:

 胡適於四十一年九月,寫了一篇「六祖壇經原作檀經考」(胡適手稿第七集九一~一○○)。考據了一回,抄了幾段經文,認為「檀經」是「以清淨心為人演說名為法施」的意思。文中說:『那位不懂得壇經原意的和尚,妄改作土的壇』。到了四十八年二月二十,他又批著:『後來我看了神會壇語的兩個燉煌本,我也不堅持檀經的說法了』。話說得那麼輕鬆,橫豎那位不懂得檀經原意的和尚,罵已被罵定了。

 四十九年一月六日夜,胡適寫了一篇「能禪師與韶州廣果寺」(胡適手稿第七集一三~─一一)。引唐宋之問「自衡陽至韶州謁能禪師」,及「韶州廣界(果)寺」詩。日本從唐國取去的「大唐韶州廣果寺悟佛知見能禪師之碑文」。「舊唐書」「方伎傳」:「惠能住韶州廣果寺」。這些證據,只能證明惠能住過廣果寺,而胡適一心要打鬼、捉妖,竟否定佛教所傳的大梵寺、法興寺、寶林寺,都是偽造的。他說:

  『這些和尚們,作偽書是用不著考據的。捏造地名、寺名、人名,豈不更方便、更省事嗎?』

 胡適的「考據」多嚇人!我同意,古代的和尚,是不像胡適那樣考據的,他們是自身的經驗,聽人的傳說。惠能住在廣果寺,是沒有問題的。問題在當時的韶州,只有一個廣果寺嗎?惠能一生只住在廣果寺嗎?我敢斷定:胡適也是用不著考據的。別的我不知道,寶林寺是惠能住過的地方。寶林寺是古名,中宗初改為中興寺;神龍三年(七七),下勅要當地為惠能修造寺院,並賜額「法泉寺」。

 這是傳說極為紛亂的「曹溪別傳」的傳說。傳說雖然紛亂,而惠能住寶林寺也就是法泉寺,卻非常確實。現存「唐大和尚東征傳」,是鑒真東渡日本的行程實錄。如「傳」(大正五一,九一下)說:

  『乘江七百里,至韶州禪居寺,留住三日。韶州官人又迎入法泉寺,乃是則天為惠能禪師造也,禪師影像今見在。後移住開元寺。……是歲天寶九載也。……後遊靈鷲寺,廣果寺,登壇受戒。至貞昌縣,過大庾嶺。』

 天寶九年(七五)鑒真在韶州遊歷的寺院中,法泉寺是則天為惠能造的,與「別傳」所說相合。法泉寺以外,別有廣果寺,可見惠能的住處,是不止一處的(舊傳有十三處)。和尚的寺院多,書也不少。見到一小部分,就武斷的抹煞一切,就考據而論,已經是偏激、武斷,何況還大罵和尚不要考據,捏造、作偽。當時韶州有多少寺院,惠能住過幾處寺院,胡適又何嘗考據過!考據而心裏有鬼,與法官問案而胸有成見一樣,是難得公平正確的。

 我以為,史的考據,是為了明瞭事實的真相。文獻既不一定充分,而誰也不能遍讀一切書。所以在考據論斷時,先要不預存成見(心裏沒有鬼),客觀的,平實的表示自己的意見。誰能保證自己不會錯呢!無論是對古人,對現代人,落筆不要過分的肆無忌憚,大吹大罵,說話要為自己留點餘地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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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詩詞習作輯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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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順導師撰「神會與壇經」05
2016/01/29 01:57

五、現在還要進一步的,提出我的「最重要的證據」來推翻胡適的主張。「我的根據完全是考據學所謂內證.《壇經》中有許多部分.和新發見的神會語錄完全不同」,足以證明《壇經》不是神會門下所造的。燉煌本《壇經》而與神會門下所說相合的, 只是「壇經傳宗」的小部分而已。

(一)、有關惠能的:

 1.惠能的隱遁與弘法年代:如《壇經》(以下都是燉煌本)說:

  『汝去努力,將法向南,三年勿弘此法。』

  『韶廣二州行化四十餘年。』

 五祖弘忍告訴惠能:「三年勿弘此法」,是說得法以後,回到南方,要過三年的隱遁,然後可以出來宏法。「三年」,興聖寺本作「五年」,這或是傳寫的錯誤。

 弘法的時間,是四十多年。《壇經》所說極簡,意義卻很明白。這在「神會語錄」(石井光雄本)中,說惠能是二十二歲去黃梅得法的。沒有說到多少年不弘法,只是說:

  『能禪師過嶺至韶州,居曹溪山,來往四十年。』

 與《壇經》說不合,但距離還不太遠。在神會晚年,及神會門下的傳說,就與《壇經》完全不合了。神會晚年,託王維撰「曹溪能禪師碑記」(全唐文卷三二七) 說:

  『〔弘忍〕臨終,遂密授以祖師袈裟,謂之曰:物忌獨賢,人惡出己。予且死矣,汝其行乎!禪師遂懷寶迷邦,銷聲異域。眾生為淨土,雜居止於編人;世事是度門,混農商於勞侶。如此積十六載。』

 碑中有兩個傳說:一,臨終密授說:五祖弘忍將去世(六七五頃),將法付給惠能。後來神會門下別派──「曹溪大師別傳」,是以此說為主的。二、十六年隱遁說:惠能得法以後,過了十六年的隱遁生活(與「壇經」的「三年」或「五年」說不合),才出家宏法,這是神會門下主流所採用的。這兩說,是矛盾而不能並存的,傳說在神會門下,而王維都記錄下來。不但這二說是自相矛盾的,無論那一說,都是與「壇經」「行化四十餘年」說不合。

 2.十弟子分化一方:《壇經》曾這樣說:

  『大師遂喚門人法海,志誠……神會。大師言:汝等拾弟子近前!汝等不同餘人,吾滅度後,汝各為一方頭。吾教汝說法不失本宗。……大師言……十弟子已後傳法,遞相教授一卷壇經,不失本宗。』

 法海為首(《壇經》的記集者)的弟子,與別人不同,都是分化一方的首領,這就是傳法。在中國禪宗開展中,黃梅四祖以來,有兩種傳法說,互相對立。一,一代付一人的付法說,這是印度舊有的付法說。二,多頭分化,如認為徹悟了的,就付法,給予分化的責任。《壇經》的十弟子說,是傳法,所以說「已後傳法」,不失本宗。但神會與法海的見解不同,神會是主張一代付囑一人的,如「神會集」(二八二~二八三、二八六)說:

  『從上已來代,一代只許一人,終無有二。』

  『能禪師是的的相傳付囑人。已下門徒道俗近有數(此上應脫一宇)餘人,無有一人敢濫開禪門。縱有一人得付囑者,至今未說。』

  『能禪師已後,有傳授人否?答:有。又問:傳授者是誰?和上答:已後應自知。』

 這是神會的一代付囑一人說。不但六代相傳,一代一人。六祖惠能以後,也是「一人得付囑」,這就是神會自己。所以法海等十弟子說,與神會及門下(門下以神會為第七祖)的見解相反,這怎麼會是神會或門下所造呢!

雁~《詩詞習作輯錄》(Axeman) 於 2016-01-29 01:59 回覆:

 3.六不傳衣:弘忍傳惠能,是「傳頓法及衣」。在傳法以外,又傳一領祖衣為憑信,這是曹溪門下的一致傳說。到了惠能,衣卻沒有再傳下去。不傳衣的理由,「壇經」是這樣說的:

  『衣不合傳。汝不信,吾與誦先代五祖傳衣付法頌。若據第一祖達摩頌意,即不合傳衣。……頌曰:吾來大唐國,傳教救迷情,一花開五葉,結果自然成。』

 據《壇經》說:從達摩傳到惠能,已經五代(達摩不計在內)--五葉了。從此禪法大興,果實纍纍,不再是一代一人的付囑,所以衣是不用傳了,這是達摩頌的懸記。這一解說,與傳法給法海等十弟子相合。所傳的不止一人,衣止一件,所以是不用傳了。然神會及神會門下,是一代一人制,惠能只付囑神會一人,那為什麼不再傳衣呢?宗密《圓覺經大疏鈔》卷三之下(續一四、二七)說:

 『能大師知其(指神會)純熟,遂默授密語(付法)。緣達摩懸記,六代之後,命如懸絲,遂不將法衣出山。』

 據宗密「師資承襲圖」,這一解說是出於「祖宗傳記」的。然據賈餗(八二五撰)「楊州華林寺大悲禪師碑銘」(唐文粹卷六四)說:

  『及曹溪將老,神會曰:衣所以傳信也,信苟在法,衣何有焉!他日請秘之於師之塔廟,以息心競。傳衣由是遂絕。』

 大悲禪師是神會弟子靈坦。據神會下所傳,所以不再將衣傳下去,是為了避免諍執。依賈餗碑,這還是神會的意思。神會門下所傳的不傳衣的理由,與惠能付囑神會說相結合,與《壇經》的傳說不合。

 4.韋據為惠能立碑:《壇經》末了說到韋據的立碑:『韶州刺史韋據立碑,至今供養。』《壇經》末已說到法海傳同學道漈,道漈傳門人曹溪山悟真。到了惠能再傳弟子,至少也是惠能去世後三十年頃,還只說到立碑,沒有說別的。神會及神會門下的傳說,就大為不同了。如「神會語錄」(石井本)說:

  『至開元七年,被人磨改,別造文報鐫。略述六代師資授受,及傳袈裟所由,其碑今在曹溪。』

 「神會語錄」以韋據為「殿中丞」,不是刺史。「語錄」只說碑文被人磨改,將六代的傳授,傳袈裟等事除去。雖說「別造文報鐫」,而碑還是韋據的碑,還是立在曹溪。這是神會所傳的早期傳說,大概因為韋據碑文,沒有說到六代相傳及傳袈裟的話,所以說是被人磨改了。

 但到了神會晚年改定的「南宗定是非論」,說得更不同了,如(神會集二八九)說:

 『盛續(依《圓覺經大疏鈔》,這是「傳授」二字)碑文,經磨兩遍。又使門徒武一平等,磨卻韶州大德碑銘,別造文報鐫向能禪師碑。(別)立秀禪師為第六代,ⅩⅩⅩⅩ及傳袈裟所由。』

 這不但說磨改,而且是「經磨兩遍」。不但除去六代相承,還別立神秀為第六代。神會下別系的(七八一作)「曹溪別傳」,也說到磨碑,韋據的官職是「太常寺丞」。從韋據官職的傳說不同,磨碑說的不同,可論斷《壇經》不是神會或神會門下所造的。

雁~《詩詞習作輯錄》(Axeman) 於 2016-01-29 02:01 回覆:

(二)、有關神會的:

 1.神會的原籍:「壇經」說:

  『神會,南陽人也。』神會於開元八年(七二),奉敕配住南陽的龍興寺,被尊稱為「南陽和上」。

 其實,神會(門下一致的傳說)是襄州(今湖北襄陽縣)人。《壇經》的集成者,不知神會的原籍,因長住南陽而就說是南陽人。這最足以證明《壇經》不是神會及神會門下所造的了。

 2.神會參見惠能的問答:《壇經》記當時的問答是:

 『問:和尚坐禪,見亦不見?大師起把杖打神會三下,却問神會:吾打汝痛不痛?神會答言:亦痛亦不痛。……大師言:神會!向前見不見是兩邊,痛不痛是生滅。汝自性且不見,敢來弄人!神會禮拜,禮拜,更不言。』

 這一段問答,對神會來說沒有暗示神會的偉大,也沒有蓄意的譏諷,只是禪師平實接人的一則範例。神會是聰明人,可是不去「自知自見」却向外作弄聰明,要問惠能禪心見還是不見。杖打三下,正要他向自己身心去自知自覺。所以惠能責備他:『汝自迷不見自心,却來問惠能見否?…何不自修,問我見否?』神會這才向惠能禮謝,死心塌地的在曹溪修學。

 神會門下的傳說,與《壇經》不同,如「曹溪別傳」說:

 惠能開示:『我有法,無名無字……無頭無尾,無內無外……此是何物?』

 神會答:『此佛性之本源。是諸佛之本性。』惠能打了神會幾下。到夜間,問神會:『吾打汝,佛性受否?』神會答:『佛性不受。 ……雖不受,豈同木石?雖痛,心性不受。』惠能讚許他,就付了法。

 神會門下主流的傳說,又不同,如「中華禪門師資承襲圖」,引「祖宗傳記」說:

  『和尚問:知識!遠來大艱辛,將本來否?(神會)答:將來。問:若有本即合識主。答:神會以無住為本,見即是主。大師云:這沙彌爭敢取次語!遂以杖亂打。師於杖下思惟,大善知識歷劫難逢,今既得遇,豈惜身命!』

 《圓覺經大疏鈔》卷三之下,也說:『因答無住為本,見即是主(原誤作「性」),杖試諸難,夜喚審問,兩心既契,師資道合。』宗密所傳的問答,「無住為本,見即是主」,為神會所傳禪法的特色。這是將神會禪學的要義,作為初相見時的問答了。這種問答,都表示了神會的偉大,利根頓悟。「曹溪別傳」與「祖宗傳記」,都說神會受到六祖的讚許,成為曹溪門下的密受正法者。這裏面,惠能打神會幾下,是共同的,而神會門下的表示神會的利根頓悟,是《壇經》所沒有的。

 如《壇經》是神會門下所作,那神會初見六祖的問答, 是不會如《壇經》那樣的平實了!

雁~《詩詞習作輯錄》(Axeman) 於 2016-01-29 02:02 回覆:

(三)、有關禪法內容的:

 論到禪法的內容,論證是不大容易的,這裏從容易了解的說。如「無念」,「壇經」重於念是自性所起的作用;神會重於「不作意」的無念。「壇經」以「摩訶般若」為主,而神會一律改為「金剛般若」。這兩點,已如上面所說。現在就胡適自己所知道的,略加評論。「神會集」(八九)說:

  『大概壇經中幾個重要部分,如明藏本的行由品,懺悔品,是神會用氣力撰著的,也許是有幾分的歷史的根據的。尤其是懺悔品,神會語錄裏沒有這樣有力動人的說法,也許真是惠能在時的記載。此外,如般若、疑問、定慧、坐禪諸品,都是七拼八湊的文字,大致是神會雜採他的語錄湊成的。付囑品的一部分大概也是神會原本所有,其餘大概是後人增加的了。』

 為什麼知道《壇經》是神會(或門下)所造?主要是因為般若、坐禪等品,部分與神會語錄有近似的文句。那末,懺悔品--見自性(三身)佛。自性懺悔,自性歸依等,就是「受無相戒」部分,不但「神會語錄」裏沒有這樣有力動人的說法,而是在現存有關神會的作品中,幾乎沒有這一類思想。神會在《壇經》中所說的戒,是一般的「齋戒」;懺悔偈與北宗相同。「語錄」中部分的文句相近,被作為從「語錄」中七拼八湊所成。而「語錄」中沒有這類思想,沒有這種有力的文字,那胡適憑什麼證據,不說這與神會無關,而說這是神會用氣力寫成的?

 到這裡,胡適的考據法--「有幾分證據說幾分話,有七分證據不能說八分話」的信條,顯然已拋到九宵雲外,滑進了愛這麼說就這麼說的境界。而且,既覺到「也許是有幾分歷史根據的.也許真是惠能在時的記載」,為什麼還要說沒有根據的話,一定要說是神會用氣力撰著的呢!

 胡適所列舉的證據,早已一一證明其誤解。而從《壇經》自身--有關惠能與神會的事迹,論證為與神會及神會門下的傳說不合。所以,問題可以總結的宣告:

 〔1〕、《壇經》決非神會或神會門下所造。

 〔2〕、神會門下補充了一部分--壇經傳宗。


雁~《詩詞習作輯錄》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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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順導師撰「神會與壇經」04
2016/01/29 01:46

四、

 胡適的「最重要的證據」,舉了五個例證,是:「定慧等」「坐禪」「闢當時的禪學」「論金剛經」「無念」。為什麼最重要?原書(神會集七六~七七)說:
 
  『我的根據完全是考據學所謂內證。壇經中有許多部分和新發見的神會語錄完全相同,這是最重要的證據。』

 《壇經》的部分文句,的確與《神會語錄》相近,這也難怪要看作「最重要的證據」了。在沒有分別考察以前,先要說到:惠能是老師,神會是弟子,這是胡適所承認的。惠能自己沒有著作,由弟子們記集出來。神會當然是繼承惠能的,那末神會語錄中的語句,部分與《壇經》相同,為什麼不說神會採用惠能的成說?要倒過來說《壇經》是神會或門下所造呢?

 如說:神會沒有明說是老師所說,所以是他自己說的。但這種理由,至少在佛教著作中,是不能成立的。例如嘉祥吉藏的《三論玄義》開端(大正四五;一上)說:

  『夫適化無方,陶誘非。考聖心以息患為主,統教意以通理為宗。但九十六術栖火宅為淨道,五百異部縈見網為泥洹,遂使鹿苑坵墟,鷲山荊棘,善逝以之流慟,薩埵所以大悲。』

 前四句是吉藏的老師興皇朗『中論玄』的開端話。下面這幾句,是套用羅什弟子壽春僧導的話而略改數字。好像自己說的,其實是引用舊說。在佛書中,這種風氣極為普遍。有關神會的著作中(神會集二五~二五一、二七~二八),發見有:
 
  『發心畢竟二不別,如是二心先心難。自未得度先度他,是故敬禮初發心。初發已為天人師,勝出聲聞及緣覺,如是發心過三界,是故得名最無上。』

  『過去未來及現在,身口意業四重罪,我今至心盡懺悔,願罪除滅永不起。』

 前八句,見於《壇經》及「南宗定是非論」,一再引用,都沒有說明來處。其實這是引用《大般涅槃經》(北本)卷三十九的(大正一二、五九上)。次四句是懺悔偈,有「四重」「五逆」「七逆」「十惡」「障重」「切罪」--六偈。與神秀所傳「大乘無生方便門」的懺悔偈相同。「大乘無生方便門」僅「十惡罪」「五逆罪」「障重罪」--三偈(大正八五、一二七三中),這應該是東山門下的舊說(東山門下都是戒禪相結合的),神會引用而敷衍為六偈,也沒有說明來源。有關神會的作品,大抵引用舊說而不加說明,好像自己說的一樣。所以以「神會語錄」所說,來證明《壇經》由此拼湊而成,就難免錯誤了!

 再來分別考察。為了說明的方便,先評第三例「闢當時的禪學」(神會集七九~八四)。胡適引「壇經」的批評「迷人著法相,執一行三昧;直言坐(原誤為「真心座」,依明本改)不動,除妄不起心」,及「教人坐,看心、看淨,不動、不起」,比對「神會語錄」等,而論斷為:

  『可知此種禪,出自北宗門下的普寂。又可知此種駁議,不會出於惠能生時,乃是神會駁斥普寂的話。』

  『惠能生時,不會有那樣嚴重的駁論。因為惠能生時,普寂領眾不過數年,他又是後輩,惠能怎會那樣用力批評。但若把壇經中這些話看作神會駁普寂的話,一切困難都可以解釋了。』

 普寂是惠能的後輩,惠能當然不會批評普寂的。然《壇經》所批評的,是普寂所創立的嗎?如普寂有所稟承,在惠能生前,或者比惠能更早,這種「看心、看淨,不動、不起」的禪風已經存在,那為什麼不可能是惠能的批評呢?胡適一口咬定《壇經》所批評的是普寂,只是憑一部「神會語錄」。其實禪宗史的發展,是不能憑一部《神會語錄》而可以充分了解的。如「一行三昧」,出於《文殊所說摩訶般若波羅蜜經》(梁曼陀羅仙所譯)。

雁~《詩詞習作輯錄》(Axeman) 於 2016-01-29 01:48 回覆:

 四祖道信在雙峰(六二~六五一),引用了「一行三昧」,與《楞伽經》的「諸佛心」相統一。智者在玉泉寺說「摩訶止觀」,早就以「一行三昧」為常坐三昧。道信引用一行三昧也是重於坐的,如杜朏(約七一三頃作)「傳法寶紀」說:

  『〔道信〕每勸諸門人曰:努力勤坐,坐為根本,能作三五年,得一口食塞饑瘡,即閉門坐。莫讀經,莫共人語。能如此者,久久堪用。』

 從道信修學的荊州玄爽,也是長坐不臥的,如「續高僧傳」卷二(大正五上)說:『往蘄州信禪師所,伏請開道,亟發幽微。後返本鄉,唯存攝念,長坐不臥,繫念在前。』

 坐,原是禪的好方便〔威儀〕,道信是重視一行三昧而常坐的。禪有常行的「般舟三昧」,常坐的「一行三昧」,又行又坐的「方等三昧」,在行住坐臥一切生活中修的「覺意三昧」;坐只是學禪的一種〔威儀〕形式而已。但一經道信提倡,門下翕然成風,終於東山門下極大多數以為禪非坐不可,這就是惠能所要批評的。「不動不起」,就是迷執一行三昧法相的「直言坐不動.除妄不起心」,這那裏是「出自北宗門下的普寂」?

 什麼是「看心」「看淨」?這也是淵源於道信,經五祖弘忍而大為發展起來。如杜朏「傳法寶紀」說:『自忍、如、大通之世,則法門大啟,根機不擇,齊速念佛名,令淨心。』

 忍是弘忍,宏禪於六五二~六七五年。如是弘忍弟子潞州法如,宏禪於六八五~六八九年。大通是玉泉神秀,宏禪於六九~七六年。自弘忍以來,「念佛」「淨心」--「看心」「看淨」,成為東山門下最一般的禪法。

 如傳為弘忍所說的「修心要論」;傳為神秀所制的「五方便」(第一「離念門」),都是這樣,這都是惠能生前的事。到了神秀弟子普寂、降魔藏手裡,精簡為「凝心入定.住心看淨.起心外照.攝心內證」四句訣,這是見於「神會語錄」的。神會一再反對的,以四句訣為主,但《壇經》卻沒有批評這四句。惠能與法如、神秀同門,不可能批評普寂,難道不可以批評法如與神秀時代的禪風嗎?其實,東山門下「念佛」「淨心」流於形式的事相的禪風,北宗學者杜朏,也在慨歎批評了。如「傳法寶紀」說:

  『今之學者,將〔「齊念佛,令淨心」〕為委巷之談,不知為知,未得為得!……悲夫!豈悟念性本空,焉有念處!淨性已寂,夫何淨心!念淨都亡,自然滿照。於戲!僧可有言曰:四世之後,變成名相,信矣!』

 這位北宗學者,在惠能生前,就對當時的「淨心」方便加以批評,惠能為什麼不能批評呢?了解禪宗的當時史實,確信《壇經》所批評的,是東山門下最一般的禪風(惠能也出於東山門下,但是深一層的禪)。神會繼承惠能,也就批評當時的禪學(所以部分與《壇經》相同),而主要批評神秀門下普寂的禪學。惠能批評神秀(其實是東山門下的一般禪風),神會批評普寂,師資相承,與歷史是完全符合的。不知道黃梅(四祖五祖)以來的一般禪風,但憑一部「神會語錄』以「闢當時的禪學」為例,想證明《壇經》為從「神會語錄」中抄出湊成,這怎麼能成立呢?!

雁~《詩詞習作輯錄》(Axeman) 於 2016-01-29 01:52 回覆:

 再評第四例「論金剛經」:原書引《壇經》及「神會語錄」,以表明「論金剛經」部分,文義大同。神會是惠能弟子,繼承師說,可說是當然的事,然胡適卻引用來證明《壇經》是出於神會的,這就不能不略加說明。《壇經》所說的,主體是「說摩訶般若波羅蜜法」,並分別解說「摩訶」、「般若」、「波羅蜜」。「摩訶般若波羅蜜」,是淵源於道信(四祖)所傳的《文殊所說摩訶般若波羅蜜》。

 《壇經》說到「持金剛經一卷,即得見性」,並多次說到,但這只是舉當時佛教界,禪宗所通行的「般若經』,使人受持,而並非以「金剛般若波羅蜜」為主體的。惠能以「摩訶般若波羅蜜法」為主,而勸人持「金剛經』;到神會就以「金剛般若波羅蜜」為主,並把「摩訶般若」都改為「金剛般若」了。如《壇經》說:

  『摩訶般若波羅蜜,最尊最上最第一!無住無去亦無來,三世諸佛於中出。』

 這四句,似乎是成語。惠能引用了,更一句句的分別解說。神會極力讚揚「金剛般若波羅蜜經」,造了一部「頓悟最上乘論」,編入「南宗定是非論」(神會集二九七~三一一)。這部論也引用這四句,却改為:

  『金剛般若波羅蜜,最尊最勝最第一!無生無滅無去來,一切諸佛從中出。』

 又如「頓悟最上乘論」,廣引「金剛般若」「勝天王般若」「小品般若」,而一切功德都歸於「金剛般若」,如引經說:

  『是故經云:若人滿三千大千世界,用一切珍寶造七寶塔,高於梵天,不如誦持金剛般若波羅蜜經。』

 這一段,顯然是引用「大品」或「小品」的帝釋問部分,並非『金剛經」,而神會又把「摩訶般若」改為「金剛般若」了。惠能以「摩訶般若波羅蜜法」為主,而勸大家持誦易於奉持的「金剛經」。到神會,專提「金剛般若波羅蜜」:而把「摩訶般若」都改了,比對「壇經」與神會所說,只覺得由《壇經》而發展到神會,看不出從神會而到《壇經》的任何跡象。如真的是從「神會語錄」七拼八湊而成《壇經》,那為什麼《壇經》保持古傳的「摩訶般若」,而不如神會那樣的一切改為「金剛般若」呢?

 評第五例「無念」:「壇經」立「無念為宗」,神會也立「無念為宗」,正可見法門是有所承襲的。然關於「無念」,曹溪惠能的原義,可能近於神會,但燉煌本的「無念」,卻是「近於南方宗旨」的,與神會說多少有點距離。神會說「無念」,略有兩個意義:一,稱悟證的境地為無念(燉煌本也有此義);二,以「不作意」為無念,無念是不起心,沒有念的意思。神會大大應用了「不作意」一詞,這是《壇經》燉煌本所從來沒有的。燉煌本反對不念不思,如說:

  『莫(若?)百物不思,念盡除卻,一念斷即死,別處受生。』

  『若百物不思,當令念絕,即是法縛,是名邊見。』

雁~《詩詞習作輯錄》(Axeman) 於 2016-01-29 01:54 回覆:

 依燉煌本的見解:『為人本性念念不住,前念今念後念,念念相續,無有斷絕。若一念斷絕,法身即是離色身(死了)。』燉煌本肯定我們當前的一念(念),念念不住,也就是本來是無住無著,解脫自在的。念是不可能沒有,沒有就是死了。這不是悟者的境地,是凡聖一如的。由於隨境而轉,念便住著了,不得解脫。

 只要「於一切境上不染名為無念,於自念上離境,不於法上念生」就得了。直指人類當前的一念,本來解脫,「無念」是肯定的,近於洪州門下的「觸類是道」。

 神會的「無念」,著重於「不作意」(否定的),不是有點貌合神離嗎?這樣,燉煌本的無念,與神會說的差別,被發現出來了。燉煌本(胡適也引用此文)說:

  『無者無何事?念者何物?無者離二相諸塵勞。真如是念之體,念是真如之用。』

 燉煌本說「念是何物」?念是名詞,是問「念是什麼」?所以回答說:「念是真如之用」。這就是說:念是自性所起的作用;是自性(或「本性」)的用,所以本來就是念念不住的。「神會語錄」所說不同,如說:

  『問:無者無何法?念者念何法?答:無者無有云然,念者唯念真如。……言其念者,真如之用,真如是念之體。』

 「神會語錄」的「念者念何法」?念是動詞,是問念的是什麼。所以回答說:「念者唯念真如」。神會說無念,偏重於遮遣的「不作意」,不像燉煌本那樣,肯定當下的一念。這是禪者的偏重與派別問題。胡適依明藏本,為燉煌本補上一句「念者念真如本性」,也許合於惠能的原意,但與燉煌本的體例不合。惠能,神會,與燉煌本的「無念」說有關,這是不會錯的。說燉煌本是神會或神會門下所造,決定是不對的。胡適在幾個名字上看來都是差不多,但在我看來,內容的差別大著呢!

 這樣,第二例「坐禪」,也可以解說明白了。燉煌本說:

  『外於一切境界上念不起,為坐。見本性不亂,為禪。』

 「神會語錄」是說:『今言坐者,念不起為坐。今言禪者,見本性為禪。』

 燉煌本是肯定當前一念的,看作自性的作用,不可能沒有的。所以說「外於一切境界上念不起為坐」,是說「於自念上離境.不於法上念生」。神會但說「念不起」,還是「不作意」的意思。念是不可能沒有的,不可能不起的。但說「念不起」,依燉煌本來說,這句話是有語病的。

 第五例「定慧等」:所引燉煌本及「神會語錄」,句義都是一致的,這應該怎樣解說呢?從上面以來,對胡適所列舉的證據,已一一的加以論證。「更無可疑的證據」--「竟成壇經傳宗」,是誤解了。不知「壇經傳宗」是一頂付法制度,而誤解為造一部「壇經」與「傳宗」。「很明顯的證據」,確是神會門下,為了「壇經傳宗」而增補一部分。如就此而說《壇經》為神會所造,就犯了以少分而概全體的謬誤!

 「最重要的證據」中,「闢當時的禪學」與「論金剛經」,證明了「壇經」所說在前而神會說在後。「無念」與「坐禪」,證明了燉煌本的見解與神會不完全相同。剩下這最後一則--「定慧等」,文句意義都相同,應該說神會繼承惠能的成說呢?還是說從「神會語錄」中七拼八湊出來的呢?我想胡適如健在人間,也不能不說是神會繼承惠能的了!總之,胡適所舉的種種證據,經審細的研討,沒有一條是可以成立的。所以,神會或神會門下造《壇經》的論斷,不能成立,不足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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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順導師撰「神會與壇經」03
2016/01/29 01:37

三、

 為了證明《壇經》為神會或神會門下所作,胡適首先舉出了「很明顯的證據」,他(神會集七五)說:

  『上文(見原書九~一二)已指出《壇經》最古本中,有吾滅後二十餘年……有人出來,不惜身命,定(原作「第」)佛教是非,豎立宗旨的懸記,可為此經是神會或神會一派所作的鐵證。神會在開元二十二年,在滑臺定宗旨,正是惠能死後二十年,這是最明顯的證據。《壇經》古本中,無有懷讓、行思的事,而單獨提出神會得道,餘者不得,這也是很明顯的證據。』

 燉煌本《壇經》,確有「神會小僧,能得善〔不善〕等,毀譽不動,餘者不得」的讚許話;暗示二十年後,神會定宗旨的預記。然以此為「很明顯的證據」,論斷燉蝗本《壇經》為神會或神會一派所作,是有問題的。問題在--「燉煌寫本《壇經》.此是《壇經》最古之本」。

 假定,燉煌本《壇經》,真如胡適所說的「最古本」,那裡面既有懸記神會定宗旨.神會得道的話,也許是神會或神會一派所作。但依我們所知,燉煌本是現存《壇經》各本中的最古本,而不是《壇經》的最古本。從《壇經》成立到燉煌本,至少已是第二次的補充了。燉煌本《壇經》,可稱為「壇經傳宗」本,約成於七八○~八○○年間,由神會門下,增補法統、稟承等部分而成。在「壇經傳宗」以前,南陽慧忠已見到南方宗旨的添糅本,如《景德傳燈錄》卷二八(大正五一;四三八上) 說:

  『吾(慧忠自稱)比遊方,多見此色,近尤盛矣!聚卻三五百眾,目視雲漢,云是南方宗旨。把他壇經改換,添糅鄙譚,削除聖意,惑亂後徒,豈成言教!苦哉,吾宗喪矣!』

 慧忠卒於大曆十年(七五)。在他遊方時(應在七五○頃),已經見到將《壇經》添糅鄙談的「南方宗旨」本。南方宗旨,在現存的燉煌本中,明顯的保存下來(南方宗旨與神會所說不同),可見燉煌本是以「南方宗旨」本為底本,增補些法統、稟承而成。慧忠知道「南方宗旨」本是添糅本,可見慧忠在先已見過《壇經》原本。

 從《壇經》的「曹溪原本」,添糅而成「南方宗旨」本;再由神會門下,增補為「壇經傳宗」本(詳如拙作「中國禪宗史」第六章「《壇經》之成立及其演變」中說)。胡適認定的《壇經》最古本,其實至少已增補兩次了。

 傳寫中的古代書籍,每每為人增補(或者刪削),禪書也不例外。胡適作「陶宏景的真誥考」(見「胡適文存」第四集),考得「甄命授」第二卷,將《四十二章經》的一部分抄襲進去了。我們不能見到增補的《四十二章經》部分,論斷「真誥」全部從佛經中來。這正如燉煌本《壇經》,有神會門下增補的「壇經傳宗」部分,我們不能就此說《壇經》全部是神會或神會門下所造。所以胡適的「很明顯的證據」,犯了以少分而概全部的錯誤。錯誤的根源,在不知燉煌本《壇經》成立的過程,而誤認燉煌寫本為《壇經》最古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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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順導師撰「神會與壇經」02
2016/01/29 01:32

二、

 先從「更無可疑的證據」說起。韋處厚(死於八二八)為道一(俗稱馬祖)門下大義禪師(死於八一八)作「興福寺大義禪師碑銘」(《全唐文卷》七一五)說:『洛者曰會,得總持之印,獨曜瑩珠。習徒迷真,橘枳變體,竟成「壇經傳宗」。優劣詳矣』!

 這句話,胡適論斷為(神會集七六):『韋處厚明說壇經是神會門下的習徒所作(傳宗不知是否辨宗記?)。可見此書出於神會一派,是當時大家知道的事實』。

 韋處厚所說的「壇經傳宗」,確實說明了燉煌本《壇經》與神會門下的關係。但到底什麼是「竟成壇經傳宗」?如沒有明確的理解,論斷就難免錯誤!不幸的是,胡適從來就沒有弄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原文在《壇經》及傳宗旁邊,加上﹏﹏符號,這是以傳宗為書名的,所以小注說「傳宗不知是否顯宗記」。但出版後,他將「傳宗不知是否顯宗記」九字塗抹了,另在原書八頁眉批說:『祖宗傳記,似即是韋處厚說的「壇經傳宗」之傳宗。亦即是獨孤沛所說的師資血脈傳。適之。』

 這樣,「傳宗」不是「顯宗記」,而有點像「祖宗傳記」了。後來,他又改變了主意,用紅筆將原書(七五)「傳宗」旁邊的﹏﹏號畫掉了。「傳宗」不是一部書名,那又是什麼呢?「竟成壇經傳宗」,一直沒有確定的了解,謎一般的東猜西猜。根本沒有弄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怎麼就說「此書出於神會一派,是當時大家知道的事實」呢?

 「竟成壇經傳宗」,到底是什麼意思?燉煌本《壇經》為我們提供了明確的解說,如:

  『若論宗旨,傳授《壇經》,以此為依約。若不得《壇經》,即無稟受。須知法處、年月日、姓名,遞相付囑。無《壇經》稟承,非南宗弟子也。未得稟承者,雖說頓教法,未知根本,終不免諍。』

  『大師言:十弟子!已後傳法,遞相教授一卷《壇經》,不失本宗。不稟受《壇經》,非我宗旨。如今得了,遞代流行,得遇《壇經》者,如見我親授。』

  『大師言:今日已後,遞相傳授,須有依約,莫失宗旨。』

 燉煌本明確的說到:「若不得《壇經》即無稟受」;「不稟受《壇經》,非我宗旨」;「無《壇經》稟承,非南宗弟子」。所以「壇經傳宗」,是一種制度,是在傳法的時候,傳付一卷《壇經》。《壇經》不只是代表惠能的禪宗,又是師弟授受之間的「依約」--依據、信約。 憑一卷《壇經》的傳授,證明為「南宗弟子」。如沒有《壇經》為憑信,即使他宣說「頓教法」,也不是「南宗弟子」。《壇經》是傳授南宗的「依約」,所以名為「壇經傳宗」。

 韋處厚的「大義禪師碑」,代表了道一門下的意見。依碑文說:神會「得總持之印,獨曜瑩珠」,對神會存有崇高的敬意。即使神會不是「獨」得惠能的正傳,也是能得大法的一人(會昌法難以前,洪州門下還不會譏毀神會)。但神會的「習徒」「迷真」向俗,如「橘逾淮而變枳」一樣,「竟」然變「成」用《壇經》來作為「傳宗」的依約;失去傳法--「默傳心印」的實質,而換來傳授《壇經》的形式。所以神會是「優」越的,神會的門下是低「劣」的。

雁~《詩詞習作輯錄》(Axeman) 於 2016-01-29 01:36 回覆:

 這是道一門下對神會門下的批評。神會門下應用《壇經》為付法的依約(信物),所以在當時手寫秘本的《壇經》上,加上些法統、稟承、傳宗依約的文句。對《壇經》有所補充,但並不是造一部《壇經》。《壇經》的原本、改訂本,都早已存在了。

 神會門下為什麼要用《壇經》來作傳宗的依約?也可說有他的苦衷。起初,神會對抗神秀,以惠能為六祖,當時最有力的一著,就是傳衣。如《菩提達摩南宗定是非論》(神會集二八一~二八二,二八四~二八五)說:

  『經今六代,內傳法契以印證心,外傳袈裟以定宗旨。從上相傳,一一皆與達摩袈裟為信。其袈裟今見在韶州,更不與人。餘物相傳者,即是謬言。』

  『法雖不在衣上,表代代相傳,以傳衣為信;令弘法者得有稟承,學道者得知宗旨不錯謬故。』

 神會以弘忍傳衣給惠能,證明惠能為六祖。袈裟是「信衣」,是證明「得有稟承」,「定其宗旨」的。然而神會自己,惠能並沒有傳衣給他。神會沒有傳衣為稟承,那怎能證明是代代相傳的正宗?四川的淨眾、保唐門下,看透了這一問題,所以提出了:神會沒有傳承惠能的正宗。如(七五─撰)《曆代法寶記》〔亦名『師資眾脈傳』〕(大正五一;一八五中─下)說:

  『會和上云:若更有一人說,會終不敢說也。為會和上不得信袈裟。』
 
  『遠法師問(神會)禪師:上代袈裟傳不?會答:傳。若不傳時,法有斷絕。又問:禪師得不?答:不在會處。』

  『有西國人迦葉、賢者安樹提等二十餘人,向會和上說法處。問:上代信袈裟,和上得不?答:不在會處。』

 神會在動亂中成功(天寶以前,神會還沒有開法);沒有幾年,又在動亂中去世。到了神會門下,沒有信袈裟,那與秀門下什麼差別?而四川方面,淨眾與保唐門下,正傳說信袈裟在四川,這應該是神會門下最感困擾的事了。在這種情形下,成立了「壇經傳宗」的制度。當時,《壇經》是手寫秘本,從南方(曹溪方面)傳來。

 神會門下利用《壇經》的秘密傳授(原本是曹溪方面的傳授.與神會無關),在傳法時,附傳一卷《壇經》,「以此為依約」。對外宣稱:六祖說,衣不再傳了;以後傳法,傳授一卷《壇經》以定宗旨。《壇經》代替了信袈裟,負起「得有稟承」,「定其宗旨」的作用,這就是「竟成壇經傳宗」。這是神會門下而不是神會,是在《壇經》中補充一些法統、稟承(惟有這小部分.與神會門下的思想相合),而不是造一部《壇經》。引用韋處厚「大義禪師碑」,以證明《壇經》是神會或門下所作,是完全的誤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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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順導師撰「神會與壇經」01
2016/01/29 01:29

印順導師撰「神會與壇經」~評胡適禪宗史的一個重要問題:

一、

 前(民國五八年)年,中央日報中副欄,曾有《壇經》是否六祖所說的討論。錢穆先生發表一篇有關六祖《壇經》思想的講稿。一位僑居日本的楊君,對錢稿有所批評;楊君引用胡適先生的話,以《壇經》為神會(部分為神會門下)所作,於是引起了論諍的熱潮,參加的人不少。

 我認為這是個大問題,值得好好的研究一下。當時我沒有參加討論,只有佩服法師、居士們護法的熱忱。

 胡適在巴黎、倫敦,發見了燉煌寫本中有關神會的作品。在東京,知道了燉煌本《壇經》。他加以整理、比對,而論斷為「燉煌寫本《壇經》,此是《壇經》最古之本,其書成於神會或神會一派之手筆」(神會和尚遺集一)。胡適的考據,是否可信呢?

 考據是治學的方法之一,對於歷史紀錄(或是實物)的確實性,是有特別價值的。然考據為正確的方法,而考據的結論,卻並不等於正確。我曾不止一次的表示過:考據與法律一樣,人與人間的糾紛解決,法律是可遵循的正常途徑。法律是尊嚴的,但法官考察人證、物證,引用法律所作的判決,不一定是公平的,可能是冤屈的。明知是冤屈或不公平的,但不能憑「天理良心」的理論來糾正,更不能咆哮公堂,或對法官作人身攻訐。因為這不但不能平反冤屈,反而是觸犯刑法的。

 唯一可用的方法,是進行法律的申訴。對法官所採用的人證、物證,駁斥其誤解、曲解;提出更多有利於被告者的證據與理由,這才是平反冤獄.獲得公平判斷的最佳途徑。例如胡適所作的論斷,是應用考證的,有所依據的。我們不同意他的結論,但不能用禪理的如何高深,對中國文化如何貢獻(這等於在法官面前講天理良心),更不能作人身攻訐。唯一可以糾正胡適論斷的,是考據。檢查他引用的一切證據,有沒有誤解、曲解。更應從燉煌本《壇經》自身舉出不是神會所作的充分證明。

 唯有這樣,才能將《壇經》是神會或神會一派所造的結論根本推翻。否則,即使大徹大悟,也於事無補。寫中國文化史、哲學史、佛教史的作家們(除了玄學家),還是會採取胡適的論斷(因為他是經過考證來的)。所以,我不能同意胡適的論斷,而對部分反對者所持的理由,所用的方法,總覺得值得研究。

 《壇經》代表六祖,還是代表神會的思想?這是個大問題。這一問題的解決,不能將問題孤立起來,要將有關神會的作品與《壇經》燉煌本,從禪宗發展的歷史中去認識、考證。神會是曹溪惠能的弟子,惠能是東山弘忍的門下,所以我擴大了視野:一方面,從東山門下--北宗、淨眾宗、宣什宗的禪風去觀察《壇經》(與神會);從南宗、北宗、宣什宗、淨眾宗--東山門下,探求到東山弘忍,雙峯道信的禪風,再進一步的研究到達摩。

 一方面,從《壇經》來看曹溪門下--荷澤宗、保唐宗、洪州宗、石頭宗的禪風。因為注意石頭,也就引起了牛頭宗的研究。這樣的觀察一番,得到了從達摩到曹溪禪的發展,以及禪入南方而引起的蛻變情況。一年來的研究,寫成一部「中國禪宗史」。對我來說,這是意外的,為我從來不曾想要這樣做的。因為,我不是達摩、曹溪兒孫,也素無揣摸公案、空談禪理的興趣。而我竟那樣做了,只能說因緣不可思議!

 經過這樣的觀察,《壇經》及神會在禪宗中的意義,有了一番理解。我覺得應該寫一篇專文,對胡適禪宗史中那個重要問題--燉煌本《壇經》是神會或神會一派所作的論斷,作一番徹底的糾正,以免「一人傳虛.萬人傳實」。胡適的這一論斷,見於「荷澤大師神會傳」第六段「神會與六祖壇經」(現依據胡適紀念館單刊第三種「神會和尚遺集」.以下引文簡稱「神會集」)。他以「明顯的證據」、「更無可疑的證據」、最重要的證據而得出那樣的結論。現在先對這些證據,一一的加以檢討。


雁~《詩詞習作輯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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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1/29 01:04

元。南海釋宗寶撰「六祖壇經跋」:

 六祖大師平昔所說之法,皆大乘圓頓之言,故目之曰「經」。其言近指遠,詞坦義明,誦者各有所獲。

 明教嵩公常讚云:『天機利者得其深,天機鈍者得其淺。』誠哉言也!余初入道,有感於斯。續見三本不同,互有得失,其板亦已漫滅,因取其本校讎,訛者正之,略者詳之,復增入弟子請益機緣。庶幾學者得盡曹溪之旨。

 按察使雲公從龍,深造此道,一日過山房,睹余所編,謂得壇經之大全,慨然命工鋟梓,顓為流通,使曹溪一派不至斷絕。

 或曰:『達摩「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盧祖「六葉正傳」,又安用是文字哉?』余曰:『此經非文字也,達摩單傳直指之指也。南嶽青原諸大老,嘗因是指以明其心,復以之明馬祖石頭諸子之心。今之禪宗,流布天下,皆本是指。而今而後,豈無因是指而明心見性者耶?』問者唯唯,再拜謝曰:『予不敏,請併書於經末,以詔來者!』至元辛卯(元世祖二十八年;西元一二九一年)夏,南海釋宗寶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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