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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04/06 19:20:08瀏覽1027｜回應1｜推薦49 | |
| 這一天又值早春時候，但見山林錦翠色，草木發青芽；梅英落盡，柳眼初開。嫩肉白臉和尚剛剛不久才套了隻白馬、圈了隻老猴，一路走來，不覺太陽西墜，但見山凹裏有樓台影影，殿閣沉沉。和尚道：'你看那裏是甚麼去處？' 猴子瞄了一眼說：'不是殿宇，定是寺院。' 和尚道︰'你這猴頭又知道了！' 猴子說︰'詩云 "果然淨土人間少 天下名山僧佔多"，古來如此，山林向來不是遭土匪霸佔就是僧侶盤據。'
走著走著來至山門首，細看果然是一座寺院。但見那︰ 層層殿閣，選迭廊房，三山門外，巍巍萬道彩雲遮；五福堂前，豔豔千條紅霧繞。 兩路松篁，一林檜柏。兩路松篁，無年無紀自清幽；一林檜柏，有色有顏隨傲麗。 山門裏正殿上寫著四個大字︰觀音禪院，和尚看了心中暗爽。想說出了國門到此蠻夷偏荒之地，牽猴子祖師爺卻仍不減信眾，禪院寺廟似也不下於天朝長安，於是說出通關密語︰'我弟子乃東土欽差唐皇御弟唐三藏，上雷音寺拜佛求經。至此處天色將晚，欲借上剎一宵。' 觀音院眾和尚聽了，請三藏入內奉茶供齋。沒多久兩個小童攙著一個老僧出來，眾僧道：'師祖來了。' 三藏躬身施禮迎接道：'老院主，弟子拜揖。'那老僧還了禮，又各敘坐。老僧道：'適間小的們說東土唐朝來的老爺，我才出來奉見。' 三藏道：'輕造寶山，不知好歹，恕罪恕罪！' 老僧道：'不敢不敢！' 因問：'老爺，東土到此，有多少路程？' 三藏道：'出長安邊界，有五千餘里；過兩界山，收了一個小徒，一路來，行過西番哈密國，經兩個月，又有五六千里，才到了貴處。' 老僧道：'也有萬里之遙了。我弟子虛度一生，山門也不曾出去，誠所謂坐井觀天，樗朽之輩。' 三藏又問：'老院主高壽幾何？' 老僧道：'癡長二百七十歲了。' 猴子聽見道：'這還是我萬代孫兒哩？' 三藏瞅了他一眼道：'謹言！莫要不識高低衝撞人。' 那和尚便問：'老爺，你有多少年紀了？' 猴子道︰'不敢說。' 那老僧也只當一句瘋話，便不介意，也不再回，只叫獻茶。 一個小幸童，拿出一個羊脂玉的盤兒，有三個法藍鑲金的茶盃；又一童提一把白銅壺兒，斟了三杯香茶。真個是色欺榴蕊豔，味勝桂花香。三藏見了，誇愛不盡道：'好物件！好物件！真是美食美器！' 那老僧道：'汙眼汙眼！老爺乃天朝上國，廣覽奇珍，似這般器具，何足過獎？老爺自上邦來，可有甚麼寶貝，借與弟子一觀？' 哈！原來老和尚拋磚引玉，肖想天朝寶貝來著。三藏趕緊說道：'可憐！我那東土，無甚寶貝，就有時，路程遙遠，也不能帶得。' 猴子在旁道：'師父，你前日騙我拿套頭帽子的包袱裏，曾見一領袈裟，不是件寶貝？拿與他看看如何？' 眾僧聽說袈裟，一個個冷笑。猴子道：“你笑怎的？”院主道：'老爺才說袈裟是件寶貝，言實可笑。若說袈裟，似我等輩者，不止二三十件；若論我師祖，在此處做了二百五六十年和尚，足有七八百件！' 叫：'拿出來看看。' 那老和尚，也是他一時賣弄，便叫道人開庫房，頭陀抬櫃子，就抬出十二櫃，放在天井中，開了鎖，兩邊設下衣架，四圍牽了繩子，將袈裟一件件抖開掛起，請三藏觀看。果然是滿堂綺繡，四壁綾羅！猴子一一觀之，都是些穿花納錦，刺繡銷金之物，笑道：'好，好，好，收起收起！把我們的也取出來看看。' 三藏把猴子扯住，悄悄的道：'徒弟，莫要與人鬥富。你我是單身在外，騙吃騙喝；他們在地，霸山圈水，莫要有錯。' 猴子道：'看看袈裟，有何差錯？' 三藏道：'你被騙一次，就被套了一生，竟還不悟。古人有云，珍奇玩好之物，不可使見貪婪奸偽之人。倘若一經入目，必動其心；既動其心，必生其計。汝若畏禍，索之而必應其求可也；不然，則殞身滅命，皆起於此，事不小矣。' 猴子道：'放心放心！都在老孫身上！' 你看他不由分說，急急的走了去，把個包袱解開，早有霞光迸迸，尚有兩層油紙裹定，去了紙，取出袈裟！抖開時，紅光滿室，彩氣盈庭。眾僧見了，無一個不心歡口讚。真個好袈裟！ 那老和尚見了這般寶貝，果然動了貪心，走上前對三藏跪下，眼中垂淚道：'我弟子真是沒緣！' 三藏攙起道：'老院師有何話說？' 他道：“老爺這件寶貝方才展開，天色卻已晚了，阿我老眼昏花，不能看得明白，豈不是無緣！' 三藏教：'掌上燈來，讓你再看。' 那老僧道：“爺爺的寶貝本就光亮，再點了燈，更加晃眼，莫想看得仔細。' 猴子道：'你要怎的看才好？' 老僧道：'老爺若是寬恩放心，教弟子拿到後房，細細的看一夜，明早送還老爺西去，不知尊意何如？' 三藏聽說，吃了一驚，埋怨猴子道：'都是你！都是你！' 猴子笑道：'怕他怎的？等我包起來，教他拿了去看。但有疏虞，盡是老孫管整。' 那三藏阻擋不住，把袈裟遞與老僧道：'憑你看去，只是明早照舊還我，不得損汙些須。' 老僧喜喜歡歡，著幸童將袈裟拿進去，卻吩咐眾僧將前面禪堂掃淨，取兩張藤床，安設鋪蓋，請二位老爺安歇；一壁廂又教安排明早齋送行，遂而各散。師徒們關了禪堂，睡下不題。 卻說那老和尚把袈裟騙到手，拿在後房燈下，對袈裟號啕痛哭，慌得那本寺僧，不敢先睡。小幸童也不知為何，卻去報與眾僧道：'公公哭到二更時候，還不歇聲。' 有兩個徒孫，是他心愛之人，上前問道：'師公，你哭怎的？' 老僧道：'我哭無緣，看不得唐僧寶貝！' 小和尚道：'公公年紀高大，發過了他的袈裟，放在你面前，你只消解開看便罷了，何須痛哭？' 老僧道：'看的不長久。我今年二百七十歲，空掙了幾百件袈裟，怎麼得有他這一件？怎麼得做個唐僧？' 小和尚道：'師公差了。唐僧乃是離鄉背井的一個行腳僧。你這等年高，享用也夠了，倒要像他做行腳僧，何也？' 老僧道：'我雖是坐家自在，樂乎晚景，卻不得他這袈裟穿穿。若教我穿得一日兒，就死也閉眼，也是我來陽世間為僧一場！' 眾僧道：'好沒正經！你要穿他的，有何難處？我們明日留他住一日，你就穿他一日，留他住十日，你就穿他十日便罷了。何苦這般痛哭？' 老僧道：'縱然留他住了半載，也只穿得半載，到底也不得氣長。他要去時只得與他去，怎生留得長遠？' 眼看老和尚哭得唏哩嘩啦，有一個孝順的小和尚名喚廣智，出頭道：'公公，要得長遠也容易。' 老僧聞言，就歡喜起來道：'我兒，你有甚麼高見？' 廣智道：'那唐僧兩個如今已睡著了，我們當中幾個有力量的，拿了槍刀，打開禪堂，將他殺了，把屍首埋在後園，只我一家知道，卻又謀了他的白馬、行囊，卻把那袈裟留下，以為傳家之寶，豈非子孫長久之計耶？' 老和尚見說，滿心歡喜，卻才揩了眼淚道：'好！好！好！此計絕妙！' 即便收拾槍刀。 內中又有一個更孝順的小和尚，名喚廣謀，就是那廣智的師弟，上前來道：'此計不妙。若要殺他，須要看看動靜。那個白臉的似易，那個毛臉的似難。萬一殺他不得，卻不反招己禍？我有一個不動刀槍之法，不知你尊意如何？' 老僧道：'我兒，你有何法？' 廣謀道：'依小孫之見，如今喚聚東山大小房頭，每人要乾柴一束，放棄那三間禪堂，放起火來，教他欲走無門，連馬一火焚之。就是山前山後人家看見，只說是他自不小心走了火，將我禪堂都燒了。那兩個和尚，卻不都燒死？又好掩人耳目。袈裟豈不是我們傳家之寶？' 那些和尚聞言，無不歡喜，都道：'強！強！強！此計更妙！更妙！' 遂教各房頭搬柴來。 觀音禪院裏有七八十個房頭，大小有二百餘眾。當夜一擁搬柴，把個禪堂前前後後四面圍繞不通，安排放火不題。 卻說夜裡猴子聽見外頭沏沏絀絀聲，變作一隻蜜蜂從屋簷椽稜間飛出，只見那眾僧們，搬柴運草，已圍住禪堂放火哩。猴子嘿然冷笑︰'觀音這牽猴子老祖，掛他招牌的禪寺禿頭僧尼，不只詐騙，還更狠毒。我待要拿棍打他啊，可憐又不禁打，一頓棍都打死了，師父又怪我行凶。罷，罷，罷！與他個順水推舟，將計就計，教他報應自己罷！' 好猴子！縱身一跳，直上天宮向廣目天王借了個辟火罩，到禪堂房脊上，罩住了唐僧與白馬、行李，他卻去那後面老和尚住的方丈房上頭坐，著意保護那袈裟。看那些人放起火來，他轉撚訣念咒，望巽地上吸一口氣吹將去，一陣風起，把那火轉往四圍亂竄狂燒。好火！果然好火！但見： 風隨火勢，燄飛有千丈餘高；火趁風威，灰迸上九霄雲外。 乒乒乓乓，好便似殘年爆竹；潑潑喇喇，卻就如軍中砲聲。 這邊眾和尚，搬箱抬籠，搶桌端鍋，滿院裏叫苦連天，卻驚動了一山獸怪。原來觀音院正南二十里遠近，有座黑風山，山中有一個黑風洞，洞中有一個妖精，正在睡醒翻身，只見那窗門透亮，只道是天明。起來看時，卻是正北下的火光晃亮，妖精大驚道：'呀！這必是觀音院裏失了火！這些和尚好不小心！我看且救他一救來。' 好妖精，縱起雲頭，即至煙火之下，果然衝天之火，前面殿宇皆空，兩廊煙火方灼。他大拽步，撞將進去，正要呼喚叫取水來，只見那後房無火，房脊上有一人放風。他急入裏面看時，見那方丈中間有些霞光彩氣，台案上有一個青氈包袱。他解開一看，見是一領錦爁袈裟，乃佛門之異寶。正是財動妖心，他本義氣相挺，現既不救火，也不叫水，拿著那袈裟，趁火打劫，拽回雲步，徑轉東山而去也。 這場火燒到五更天明方才滅熄，那眾僧們，赤赤精精，啼啼哭哭，都去那灰內尋銅鐵，撥腐炭，撲金銀。有的在牆筐裏，苫搭窩棚；有的赤壁根頭，支鍋造飯。叫冤叫屈，亂嚷亂鬧不題。另一頭，猴子收了辟火罩，再一個觔斗雲上天庭還了廣目天王，徑回禪房內床上躺著裝睡，待唐三藏起床開門看見外頭燒光光，還傻呼呼地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三藏道：'袈裟何在？敢莫是燒壞了也？' 猴子道：'沒事！沒事！燒不壞！那放袈裟的方丈無火。' 三藏恨道：'我不管你！但是有些兒傷損，我只把那話兒念動念動，你就是死了！' 猴子慌了道：'師父，莫念！莫念！管尋還你袈裟就是了。等我去拿來走路。' 三藏才牽著馬，猴子挑了擔，出了禪堂，徑往後方丈去。 後方丈老和尚見失了袈裟，又燒了本寺的房屋，正在萬分煩惱焦燥之處，聽見唐三藏師徒來索取袈裟，怎敢答應？因尋思無計，進退無方，拽開步，躬著腰，往那牆上著實撞了一頭。可憐只撞得腦破血流魂魄散，嚥喉氣斷染紅沙！ 為尋找袈裟，眾和尚終於供出離此二十里外有個黑風山，山上黑風洞內有個黑風怪，猴子就到此來討袈裟。不想這黑風怪雖一身黑，長得不怎麼樣，倒也驍勇善戰，幾番爭鬥不分上下。猴子恐怕三藏又唸起那緊箍兒咒，一個觔斗雲直上紫竹林，劈頭指著觀音大嚷︰'我師父路遇你的禪院，你受了人家香火，讓他一群禿頭借你招牌招搖撞騙，又容一個黑熊精在那裏鄰住，著他偷了我師父袈裟，屢次取討不與，今特來問你要的。' 觀音道：'這猴子說話，這等無狀！既是熊精偷了你的袈裟，你怎來問我取討？都是你這個孽猴大膽，將寶貝賣弄，拿與小人看見，你卻又行凶，喚風發火，燒了我的留雲下院，反來我處放刁！'... 嘿！這觀音禪院還真的是觀音的咧，是觀音的留雲下院。 觀音與猴子收伏黑風怪的經過，之前在 '1011_一念分妖精菩薩_080130' 已提過，只是結尾未提及。觀音牽著黑風怪，要他當落伽山後之守山大神，說了啦︰與其肖想當觀音禪院的接收者，何如來當我正牌觀音的繼承者！當然前提是你要活得比我久，而且，你要修養口業，以免得了消化系統癌，才可能活得長一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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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心情隨筆｜雜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