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買錯房子，沒有賣錯房子的！」這話是說「買房子會上當，但是賣房子怎麼可能賠錢賣？」，可惜太晚了，不然這句話倒是可以當老陳的座右銘。 陳老想搬到鄉下，買個農場過過老農生活。可惜資金不足，決定把城裏的房子賣掉。還沒登廣告呢！卻被辦公室同事知道了。

約九點鐘，陳家剛剛吃完晚飯，大家坐在客廳吃水果看電視。門鈴響了，陳太太去開門。「您好！敝姓黃是林主任介紹的，想拜訪陳先生！」一對中年夫婦帶著一個小女孩和小男孩。客人是林主任的小同鄉，大家輕鬆隨便聊。客人一直誇讚陳家教育子女有方，住家環境好又是名校區。

第二天晚上剛過九點門鈴又響了，老陳加班還未回來，黃姓夫婦丟下禮物就匆匆離去，陳太太追到大門口，捧著禮盒發呆。 

連續一星期的造訪，無論黃姓夫妻裝得多麼自然，陳家夫婦逐漸不耐煩，連孩子們也都抗議說是打攪他們的生活，例如想看個電視影片都無法專心。

「對呀！你該問問他們到底想幹什麼？」陳太太意思是這對夫妻是〝黃鼠狼拜年不安好心〞，送一堆亂七八糟餅乾、巧克力，吃都吃不完，下次請他們帶回去。女兒也抱怨不要再當 Baby sister，都沒時間看書。

但是這一次只有黃太太一個人來，客套了一會，就哭了起來說黃先生動不動就打她，說著翻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的瘀青。 原來黃先生喜好賭博，每次賭輸了回家就打老婆、罵孩子。人家說搬家換個環境，但是澳洲到處都是賭場，搬到那兒都一樣。 被黃太太的父母知道了，決定搬過來照顧外孫。 她父親是公務員領了退休金，打算幫她買一棟學區好的房子，就像您這種的！」陳太太瞪了老陳一眼，卻說：「找房子是不急的！慢慢看！一定會看到中意的。」 但是黃太太卻一口咬定：「買就要買他們這種房子！」陳先生只好說：「我們賣房子希望不賣熟人，免得留後話。」這晚好不容易將她請回去，說是慢慢再商量。

過了兩星期，黃太太打電話來，說是她父母來澳洲，想帶他們來坐坐。陳先生對老人家是不好意思拒絕，請他們來坐坐喝杯茶吧！ 

想不到一席話，老夫婦說得眼淚汪汪，黃太太是他們的獨生女，怎麼也不忍心看她受苦還遭欺侮，只要搬過來同住，不收女婿房租，還幫忙照顧小孩，女兒也可以去上班。 像這樣，女婿還有什麼話說？ 話題又轉到買房子，他們保證絕對不會讓他們吃虧，一切按市價扣掉買賣佣金。

價錢是老陳和黃家商量的，雖然陳太太一再說等她向房屋仲介公司打聽行情再決定。 星期五晚上，老陳接到林主任打電話說有台灣來的朋友來墨爾本遊玩，請他去他家聊天。陳太太抱怨說都快九點了，回來不知道幾點了？老陳叫她放心，反正明天不上班的。 那晚直到半夜很晚，他被林主任給開車送回來，說是喝多了。第二天直到中午老陳才醒來。陳太太桌上留字條：去洗頭，稀飯在電鍋裏保溫。 他摸摸口袋是睡衣，立刻爬起來到客廳，從西裝外套口袋掏出一個信封，心下頓時放心，只覺得口乾舌燥，走進廚房倒了一杯涼開水，一口氣灌下去才稍解乾渴。

週末孩子去打球，他安靜地坐在客廳一角，回想昨晚的情況，原來賣房子也不過如此，老婆緊張兮兮找銷售公司沽價，還到處去查看市場行情。 那像男人一次OK! 像諸葛亮坐在西城上揮揮羽扇、一杯水酒、彈彈琴就抵擋曹營十五萬大軍。 哼！女人就是小心眼，拿雞毛當令箭，等她回來給她個驚喜。

  陳太太一進門，老陳開心的嚷：「賣了！房子賣了！咱們買農場吧！」她一聽，臉色一變，問他：「你賣了多少？」因為這個老公連家裏一個月水電費都弄不清楚，怎麼會曉得房價？還有她昨天上午才去房屋仲介公司簽了草約。

「哪！按照當初買的價錢乘兩倍！妳不是說漲了兩翻嗎？你看這是五萬元訂金支票！」老陳洋洋得意的把支票遞給她。

她一聲不吭地，走到酒櫃，打開抽屜拿出昨天簽的賣屋委託書給他看。老陳一眼瞧到太太手指的價錢，是三倍價錢。 頓時腦袋轟的一驚，嘴裏卻說：「妳為什麼﹏不﹏不早告訴我？！」

「我以為我們講好不賣熟人，而且我也不相信你怎麼就自己跑去簽了約，不告訴我一聲？不是說喝茶開槓嗎？」陳太太看著那張五萬元訂金支票，叫他把買賣契約給她看，裏面說明了【一個月內交屋，遲一天按房價的百分之一賠償。還有：如果屋主違約不賣的話，按訂金十倍罰款。】

「這是那門子買賣法律啊？一般違約不賣頂多是扣訂金。還有交屋時間也不是買方片面可以決定的，必需雙方同意才行。」陳太太越想越氣，責怪老陳怎麼不先打個電話回來？ 老陳說他去的時候，林先生才打電話，然後黃家夫婦、黃太太的父母，及兩位來旅遊的張先生和他的謝姓朋友。他們都勸說自己賣可以省下佣金及廣告費，而且現在房價開始持平，利息又高漲，最近有些房子拍賣都 pass in ，所以叫他還是小心一些好！張先生是台灣的房地產專家，想來看看行情再投資，還說他想四處走走。林主任介紹老陳，說他房地產買賣很有心得。幾句話捧得老陳喜孜孜的，大家也猛灌向他酒。不知道怎麼突然提到男女平等的論題，地產專家張先生就說：「我最忍受不了〝太后專政〞，女人嘛！就乖乖看家、洗衣、燒飯、生孩子。一個家庭兩頭馬，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反而誤事！」 「可不是嘛！我們都是〝夫唱婦隨〞」林太太也接口說，並且親暱地給林主任倒了一杯茶。

黃太太的父親又遞上自己的著作〝七十自述〞，精裝厚厚一大本，都是老先生一生從政經驗，他翻看一下，照片佔了一大半，大概都是和政要合影的照片，現代人不求名利真難，小小公務員攀交一些社交名流，將照片和生日題字收集起來，也是一本自傳？  他看照片裏的作古人物感到有些反胃，卻口是心非的說：「邱先生真是廣結良緣滿天下啊！」但是字卻看不清楚，因為沒帶老花鏡，加上酒精效用發作了，整篇的小字就像一群花花的小螞蟻。只好一個勁兒誇：嗯！寫得真好，老先生不愧是朝中耆老，一片忠貞愛國情懷洋溢紙端。其實是介紹家庭成員，那有什麼政治論述？又見到一整頁一個大『壽』草書，他卻看成了葉醉白的『飛馬』，連聲讚：好畫！天馬行空！

這時候，小黃和老謝對望了一眼，林主任打開了酒櫃拿了一份文件，標題是：委託書。交給謝先生，原來他是專辦房地產過戶的代書。

只聽那位謝先生說：根據他們市場調查，對方出的價錢是非常合理，還給了兩個月的交屋期限，超過兩個月算月息當租金。還有附帶後面的 Sleep out 保留給陳家進城時，在此留宿，不收半文錢。

大家都說這樣子合約到那裏去找？ 

    當場他就簽了，原來張先生的朋友正是律師，又有現成謝律師。林太太說：這叫趕早、不如來的巧！難得大家有緣相聚，又幫小黃解決了房子問題，老陳也實現了買農場退休養老的美夢。

「來！來！來！大家來乾一杯！慶祝今天替好朋友完成了兩件大事」

陳太太非常瞭解自己的老公最怕兩件事：一是喝酒，三杯下肚就不醒人事。二是被人家灌迷湯，只要揀好聽的捧捧他，他一樂千元大鈔都看成了十塊錢。

現在呢？第三：XO加奉承，連老婆孩子都可以賣了！  （上集）

                                   April 8, 2008  墨爾本（2674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