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麗莎白來訪 

我家的後院, 因為沒有籬笆圍著, 草坪邊上又有一條潺潺小水流, 瀅瀅一線, 跳過去是一片茂密的樹林, 又遮蔭又擋雨, 故是許多飛禽走獸的樂園, 連小紅狐也常來光顧玩耍。

兩周前, 每天早上都有一隻北美知更鳥,站在陽台上的欄杆做日光浴, 烏黑的頭, 黃色的嘴喙, 紅色的胸脯, 好像帶著一條紅圍巾, 後背與尾巴是深灰色, 牠邊走邊跳, 隨意哼唱, 非常逍遙自在。

有一天, 突然發現陽台上的角落散漫著一堆長枯細枝細草, 循勢仰頭一看, 赫然發現屋簷下緊靠著水管的空隙裡,坐著一個正進行中的鳥巢, 於是一天天變大堅固, 透過望遠鏡, 看見一隻知更鳥的頭與嘴喙露在外面,居高臨下, 靜靜的, 悄悄的, 眼看四方,耳聽八方。

早晨起來, 到浴室盥洗,, 我站在鏡子前, 身後的大窗戶透了進來外面的晨光, 我正琢磨著是先梳頭或是刷牙, 突然聽到一聲不大不小的砰, 然後從鏡子裡見到一個東西急速下墜, 我忘了梳洗, 即刻跑到小陽台上查看後院草地上, 沒看到甚麼異物, 等我梳洗完畢, 來到廚房進早膳, 在後院視察的明健進來報告一隻知更鳥躺在草地上, 翅膀攤開, 眼睛圓睜, 還呼吸著。我問他這鳥是不是住在巢裡的那隻, 他說可能是吧。

等我吃完花生醬吐司, 開門去大陽台查看, 那知更鳥還躺在那裡, 於是躡手躡腳地走近牠, 牠卻突然振翅飛上了鄰近的樹上, 這一飛, 嚇了我一跳, 但是也放了心, 知道牠沒事了!

北美知更鳥是「畫眉」的一種, 分布於各大洲, 擅吃害蟲, 是農民的好朋友。 天冷時南飛去墨西哥避冬, 春天時又飛回北方來, 眼裡有隱花色素, 能感受地球磁場而能南遷北徙。英國有一個古老傳說, 知更鳥的羽毛原是咖啡色, 當耶穌被釘十字架時, 他飛去耶穌耳邊唱歌安慰陪伴, 染了耶穌身上的血, 從此牠胸脯上的羽毛變成了血染的風采, 因此有「上帝之鳥」的美號。此鳥常出現在聖誕卡和聖誕紀念郵票上。在英國被民眾於1960年票選為國鳥。

知更鳥常出現在文學作品裡, 最出名的是哈伯·李1960年的《殺死一只知更鳥》, 內有一段故事是芬奇律師給孩子買了鳥槍, 但是告誡他們不可殺死知更鳥, 因為知更鳥吃害蟲, 是益鳥, 還用心唱歌給我們聽。 冰心在1920年於晨報發表了《一只小鳥》, 說的是一隻幼鳥, 天天在樹上唱歌, 歌聲婉轉動聽, 連「自然」都含笑傾聽, 卻被一群頑皮小孩用弓彈射了下來, 這隻鳥應該是知更鳥。我是「張迷」, 想知道張愛玲也寫知更鳥嗎? 在她的《茉莉香片》中將女人比做「繡在屏風上的鳥」, 這個描述是最接近了, 不過做野外知更鳥非常幸福, 五湖四海都是家。馴良的知更鳥 ,多麼像尋常老百姓, 牠們用心的唱; 我們用心的活, 頗能惺惺相惜! 

因為知更鳥只有母鳥才孵蛋育嬰, 我們給這位自動住下的美麗女訪客取名「伊莉莎白」, 這幾天, 她沒做日光浴, 歌聲也少了, 她在巢裡一坐就是幾個小時, 大概是正孵蛋中, 不打擾她, 但願我們家的恬適環境, 給她的兒女美麗健康的生長。

(2014年5月4日馬里蘭州珀多瑪克寫;

原載於2014年5月15日世界日報家園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