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琴可能是我這輩子活到現在所認識最命苦的人。我和阿琴一起長大，她長的很性格，喜歡說狠話，是大姊頭那型的，我乖乖牌的樣子跟她站在一起很像幫他提鞋子的細漢仔，完全不同調，但不知道為啥，我們就是無話不談，可能我羨慕她骨子裡頭的叛逆因子吧!

阿琴家很窮，國中下完課後會換上一條很短很短的裙子到火車站邊的彈子房當計分妹，來店裡拼技術的小伙子總要流口水盯著她的美腿看，每個人都指望阿琴會答應和他們單獨去約會。果真，男人要的不只是看電影，畢業沒多久，阿琴就懷孕了，打掉孩子那天，我眼睜睜地望著她因為術後綣縮在床邊痛苦呻吟，我真的好怕她就這樣死掉，我摸著她慘白的臉，第一次認真的體認到，女人從哪個地方愉悅，就得從哪個地方血肉模糊，男女之間，沒有「公平」這檔事。事情過後，我偷偷騎著我哥的機車帶她去墾丁玩，在南灣的沙灘上，她遞給我一根菸，我們一起抽的頭昏眼花，灌上幾口啤酒後，跳下大海游泳，就算我號稱男人婆，還是很難追上長手長腳的她。我清楚地記著那天南台灣的陽光好烈好烈，但卻也沒想到，我們的生命再也沒有這麼明亮過了。

隔天，阿琴離家出走，她瞞著家人偷偷在台南的按摩店工作。一年後，她生下了一個女孩，只不過說要給他一輩子的男人卻成天揍她，挖盡她的血肉錢，更可惡的是，拿不到錢就鬧自殺，讓阿琴疲於奔命不算，最後他男人還誇口他是故意要折磨阿琴這個賤婊子。所以長大真的一點都不好，尤其當我看著阿琴特有的不屑一顧一點一滴地敗在求生存上。

這多年來，阿琴因為每天的濃妝，看起來特別滄桑；她酒喝多了，沙啞的聲音從沒好過；她嫌胸部太小出不了場，搞到最後瘦瘦的身軀只有胸前兩顆不相襯的鹽水袋最有肉，可是不管她做了多大的外型改變，對我來說她就是那個閃亮在大海裡的阿琴。

現在她久久回南部，總不忘要來找我喝一杯，我們會一起唱歌哈酒，哭哭笑笑，裝瘋賣傻，她常常醉醺醺地踉蹌跌倒，不然就是從長沙發上滾下地板，最後獨自關在廁所裡抱馬桶，我從來都任由她，只要她能發洩，我覺得這都不算什麼，我習慣遞上面紙讓她擦眼淚。雖然偶爾她也會感嘆沒有像我一樣乖乖念書上大學，沒有選擇一條坦蕩蕩的路，不過哭過酒醒後，她一樣會甩甩頭笑笑跟我道別，她就是要逆風而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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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老覺得胸口悶，也許是週一的工作壓的我喘不過氣，我自己幻想著最好是被輻射染了算了。不料才一回到家就接到阿琴的電話，她對我說，她終於殺了那個鳥蛋，她要去自首，問我可不可以幫她照顧女兒？我說好。

我隨即出發狂飆在高速公路上，我破天荒抽著阿琴上回留下的菸，一根接一根……窗外的風吹的我的耳朵隆隆作響，就像唱起了那一年我們呼嘯在屏鵝公路上的歌…

我是一個貪玩又自由的風箏每天都會讓你擔憂
如果有一天迷失風中　要如何回到你身邊
貪玩又自由的風箏　    每天都遊戲在天空
如果有一天扯斷了線　你是否會來尋找我
如果有一天迷失風中　帶我回到你的懷中

2011/4/18

** 照片取自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