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好晚我都已經灌了兩杯餵死雞了，頭昏腦脹之餘陳二姐來了電話，她還是執意要去杜拜，完全不管阿拉伯國家6月最高溫都已經來到42度Ｃ，比人發燒還燙，何況她前年年底才因為「帕金森氏症」開過腦部手術。我記得最後一次見到她時她身子已經快彎成70度了，拿著手杖，說話也越來越不清楚，所以好一段時間我們都斷斷續續用line文字聯繫，沒想到這回她這麼晚還來電。 

我耐心地跟陳二姐解釋一定要家人陪同及可能遇到的困難，雖然她口齒已經不清了，但大致我聽懂的意思是：「自己說滅就滅了，現在不去更待何時？而且世界走透透，這塊拼圖沒湊上...遺憾啊……哎...只是我現在偶而會三不五時地斷電……」講完自己還不好意思的笑。不過這聲音聽起來斷斷續續又詭異，霎那間有一秒讓我聯想起金庸小說裡的裘千尺，有點淒厲、有點悲苦……. 

可能是酒精的關係，我早癱軟地躺在沙發上閉眼貼著電話，伴著咕隆咕隆的聲音，陳二姐小個頭的樣子可越來越鮮明……她雖然年事已高，但身體好的時候活潑流行多金有趣，從年輕到老都是群體裡的大姐大，能唱能跳能演能主持，70歲了照樣擺個韓星般的減齡姿勢拍照，或嘟嘴賣萌、或若有所思遙望遠方、或手裡假裝摘個野花吹，有時還頭綁彩色絲巾雙手環抱比大愛心等等等等……陳二姐到老都是個過動兒無誤，只是陪她旅遊的常常是姐妹，兒子老公久久我才見一回。老實說，我是真沒想到，才一年多沒見……出國這事兒她居然還得用「拜託的」，以前她可是「說走就走」那種人，不囉唆，瀟灑得很…… 

「……妳就當幫我弄一場畢業旅行嘛……」陳二姐掛電話前那樣說，還央求我跟他兒子講講，了了心願。電話放下，我累到睜不開眼卻真真切切地鬱卒了起來，這可怎麼辦？？我旅行社幹那麼久還真沒辦過什麼畢業旅行…… 

＊＊＊ 

一早我從沙發上跳起來，皺眉地想不起怎麼又沒進房睡了……接著頭暈腦脹地確認了手機的行事曆：10:00-11:00 陳二姐的告別式。

可是昨晚的電話是…? 我用手敲了敲頭……模模糊糊，但卻記起媽媽以前老告訴我要覺得幫老人做事是福氣。突然之間，我眼睛酸的……

我打開陳二姐的Line對話框，打上：「陳二姐啊，阿酋航空第一天到杜拜是清晨，所以咱們就直接拉車去阿布達比住兩天吧，現在新的羅浮宮開幕了，還有周圍的環保城……之後再去沙漠混個兩三晚，賭賭看會不會碰上小王子的狐狸……把杜拜放最後吧，萬一要拚經濟也方便，喔，帆船飯店不推薦，相信我，又聳又貴……今晚我再偷偷密你杜拜的新玩意兒，容我小氣，因為line 上點子老被偷……這畢業旅行我弄，等等和你兒子見面，會讓他給我繳訂金來，妳就放心等出發吧…………和以前一樣。」

2019/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