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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4/19 00:10:36瀏覽3046|回應4|推薦39 | |
《楓落•二十七歲》
楓落楓紅,和櫻再一次見面已是半年後的深秋初冬。
半年前的暑假大考放榜後,妹如媽的願就讀高師大,櫻上了台北,我則是以後補資格在最後時刻被允許回到新竹學校繼續就讀。
當時仍在語言訓練中的我不善說話,和她仍是以書信往來,我殷勤的每天寫著我的思念,卻未曾訴說我對她的愛戀。
雖然每天熱切等著她的來信,然而正如柳宗元所說的“別後不知君遠近…漸行漸遠漸無書…”台北對她而言仍是有許多需要適應的大都市。
楓香情事的陰影再度盤據我的心頭,每天課餘後我總會投入銅板買來一包飼料,坐在湖邊餵著魚,將手中的飼料一粒粒的丟入湖中…“她愛我、她不愛我、她愛我、她不愛我…”的數著,直到天黑,飼料最後成了碎碎的粉狀物。
就像魚飼料那樣,書信越來越不成形,我用忙碌遮掩自己的憂心,看著她簡短的問候語,我沒有勇氣切切長情。妹問我有沒有寫信給櫻或與她見面,我含糊回答者。然而整整一個學期,台北成為我的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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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說櫻有了男朋友,我並不訝異,說不上悲傷,或許是故作麻痺。
此後寒假、暑假,櫻也是我家常客,我總是淺淺笑著和她打招呼,她也總是小心的和我交談,不再像高中少女時的熱絡。
書信仍有,但也都是家常瑣事沒有情酬,而我忙於功課和研究之中,對櫻的思念雖然與日俱增,但也只能當作寄託。
二十五歲那年我畢業了,同學們攻讀PHD,媽那年退休,全家搬到台中,我選擇進入產業界工作。
那年暑假妹和櫻已是大三,而妹也有一位學長的男友,一位家住台南彬彬有禮的青年。暑假期中,我們四人一起到大雪山玩。妹和男友、櫻和我,說是慶祝我畢業,不如說是妹為她男友即將當兵的送別。
夜宿鞍馬山小木屋,大伙步行走上觀星地點,那是一處天文迷最喜聚集的地帶,地上躺滿觀星的人,也架滿天文望遠鏡,大家都在等待,等待著預告中如雨的流星,以便許下滿滿的願望。
人實在太多,我和櫻只搶到偏僻的角落,躺下時只能看到一半的天空,星星稀稀落落。我只好為櫻訴說星星的故事,星座的傳說。
夜深了,流星之雨也過了,偶爾一顆劃過,才會在安靜的人們中引起一陣騷動。星空俯視著大地,身旁的情侶們濃情蜜意竊竊私語。
“櫻,這麼浪漫的夜,你應該和你男友共度的”我感慨著。 “我和他已經結束了”櫻平靜地說“我們無法產生共鳴”。櫻轉頭看著我:“未晞,你又為什麼不交女朋友?” “我…”我的心跳加速。結結巴巴的我在大腦轟然巨響中迸出回答:“我心裡…只有妳”。
抬起身來,眼中閃著淚水,櫻用哀怨的語氣“我以為你不要我”肩膀微微抖動,她隨即啜泣了起來,一面用手捶打著我的胸膛。將她抱入懷裡,我們和著淚水熱烈地擁吻,一如身旁其他的戀人。我們一起等待啟明星,相依相偎徹夜未眠,期待著共同的日出,那愛的曙光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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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終於來了,然而寒冬也不遠。
二十七歲,妹和櫻大學畢業了,我和櫻的愛已經成熟,計劃著櫻先工作兩年,等我經濟有了基礎就結婚。
暑假阿茵自美回國,她也已是落落大方美豔活潑的小姐了。重逢後時光好像又回到她們高中的時候,我們談著阿茵的醜小鴨歷史,七嘴八舌互相訴說著別後的歲月。
妹的新男友是阿茵的表哥,一個ABC,洋名叫Philip,是個不太會說國語的美國華人,他們倆人一見如故,很快火熱。那天一大早,她們要環島,阿茵家裡派了一輛小巴士,由嘉義啟程來接妹,車上有她們姐妹、Philip和阿茵的哥哥。送他們啟程後,我心中突然有種不安的情緒,整天精神不濟,忐忑不安。
我徹夜未眠,第二天一早電話響起,他們在金山發生車禍,Philip骨折,妹、阿茵和她哥無礙,阿櫻卻受了重傷。
穿過台北榮總長長走廊,是我此生最漫長的一段路程,心中不斷祈禱菩薩,不要讓我的惡夢成真。
阿櫻的家人退去,留我守在她的身旁。黃昏的日照由厚厚的窗簾透入,反射在阿櫻的臉上,閃著異樣的金光。她緊緊握著我拿出來的戒指,不肯讓我為她戴上。
我伏在阿櫻的胸前痛哭,她撫著我的髮說:“此生我們無緣,未晞,不要悲傷,我已經滿足…。”
“不要走,阿櫻,求妳不要留下我一個人”我嗚咽著。
“菩薩已經來了,我要和菩薩一同離去…”阿櫻臉上泛過一絲紅潤,我心中突然覺得好冷好冷。
“答應我,未晞,你要找到你的幸福,忘掉我,我不要你有顧忌,我會請菩薩替你找到你的幸福…只要記得…我永遠…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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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的日子,我的楓葉終於全掉光,收拾起相機,來不及捕捉任何倩影,只留下過往回憶在腦海裡。
二十七歲,我成了一株光禿禿的楓葉,孤立在寒風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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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