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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7/07 18:04:21瀏覽268|回應0|推薦7 | |
前言:小說情節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千萬不要急著看結局,請耐心由頭看到尾吧!請您陪著女主角沉浸在故事的詭譎氣氛中。看到最後, 希望您能領會小說故事的背後, 社會意涵與人生哲理。感謝您的耐心分享。 費盡唇舌, 好不容易說動飛揚陪我來到這間香火不衰,頗具靈驗的大道公廟。跟飛揚結婚近二年,我已有孕在身。可最近幾個月來,飛揚老是忽而重感冒ヽ忽而腰痛ヽ忽而胃出血ヽ忽而胸痛ヽ忽而頭痛ヽ忽而腸胃炎………。飛揚,我真的好愛你!我需要你的陪伴,我需要你的一世柔情。我希望你健康!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教我往後的日子如何過呢? 我們跪在蒲團上擎香膜拜。我禱告大道公保佑我的老公身強體壯,保佑我順利生產,保佑我們夫妻愛情久久,幸福久久。 「麗娟啊!」當我把香插在香爐上的時候,飛揚走過來,指著神龕上的神像,笑著說:「妳看,彼個大道公看起來真緣投喔!有一個故事講,大道公追求媽祖婆,為啥媽祖婆毋愛這個緣投仔呢?」
「死相!勿通亂說!」我白了他一眼,在他肩膀上敲了一。下。 「喂!少年ㄟ!對大道公毋通這款沒禮!」不知何時,廟祝走了過來。 我看著大帝的寶像,道貌莊嚴, 想想飛揚的輕浮,竟然心弦為之震顫。 「大道公,請原諒我ㄟ尪婿,那只是一句對我的玩笑,沒有惡意的。」說著我拉著飛揚的手跪了下去,。 「這位太太貴姓?」廟祝走過來,笑著看我, 眼角堆得好厚。 「阮尪婿姓林, 有甚麼代誌?」 「林太太!我看您尪婿對大道公真不敬!您尪仔某捐寡香油錢乎大道公,表達您ㄟ失禮,以免災難落身!」廟祝說著,眼睛一直看著我。 奇怪,那廟祝的眼神怎麼老是對我銳利得很?好像要將我的魂魄都勾攝出來似的。他到底是何方神聖呢? 「好了!我捐一百元跟大道公陪不是就是啦!」飛揚瞪了廟祝一眼,跟大道公膜拜了一下,然後眉心微蹙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百元大鈔塞在透明的功德箱裡。 「好啦!大道公失禮啦!」飛揚說著掏出一張百元鈔塞在透明的功德箱裡。 「飛揚, 捐得似乎少了點吧!?大道公會不會嫌我們太小氣?」我問。 「拜託!我們都還是小職員耶!阮攏沒錢,表達一點心意就好了。」飛揚拍著我的肩膀說。 我再一次凝視著大道公的神像;那威嚴的氣魄竟然深深悸動了我的心靈。剎那間,神光顯化不斷在我腦海中湧現。我趕忙從皮包裡掏出兩百元,塞入功德箱。 「唉!小麗妳這又何必?」飛揚緊繃著張臉。 「呵!呵!少年ㄟ,要敬神明才會得到保庇。」廟祝笑著倒了兩杯茶請我們喝。飛揚則不屑地又瞪了他一眼。 當天晚上,飛揚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喑啞。這是他過去所沒有過的現象。這幾天來, 天氣悶熱得很,怎麼可能患風寒?他的工作性質也不需費口舌,那麼,為何會這樣呢?難道大道公在教訓飛揚口沒遮攔?想到這, 心都有點顫抖了。 「麗娟!妳在想甚麼?」飛揚戲謔地扭了我的大腿,卻把我的心也扭緊了。 「飛揚, 你勿聽我ㄟ話,對大道公白目,恐驚大道公會責罰你。」 「唉!水某ㄟ,妳太迷信啦!我不過是感冒,明仔在,我去看醫生就是啦!」 「天氣這恁辣,那有可能感冒?」 飛揚一副嘻皮笑臉,沒有答腔。 「要死了你!好討厭!不理你了。」我白了他一眼。 夜深了,飛揚睡得可真酣。我卻心神不寧,輾轉反覆總是睡不著。下床來低著頭,雙手緊緊交叉在胸前,不斷地來回踱著方步。 「飛揚!緊穿衫,錢帶出來!」今天是假日,沒上班, 昨晚好不容易入睡,睡到日上三竿。我拉著飛揚的手說。 「要幹嘛!?」 「來彼間大道公廟!大道公猶原在氣咱。擱再捐寡錢,慎重向大道公扣頭講失禮」 「唉!老婆!怎麼那麼迷信?」 「拜託!我的好老公啊!?勿通彼恁鐵齒!對神明寧可信其有,勿通信其無,萬一你若真正變成啞巴,叫我以後ㄟ日子要按怎過?」我板起面孔, 嘟著嘴,眼淚都快奪眶而出了。 「好了!好了!跟著妳去就是了!看妳快要哭出來的樣子。真是的, 婦道人家!」 飛揚跟我去了,也帶了錢。我們再度將一千塊投入功德香。我們點三柱香向大道公頂禮膜拜,接著跪下叩頭謝罪。然後向廟祝要了一份爐丹。所謂爐丹,其實只是從三柱線香上頭取下快要落下的香灰,包在一小方紅紙裡。很多善男信女都相信,神明的加持就在爐丹裡,泡熱開水喝,有治病保平安的功效。回家後,我就迫不及待地泡給飛揚喝,連我也喝。說也奇怪,隔不久, 飛揚嗓子就復原了。 如此奇妙的事情益增我對大道公的信念。因此,我每隔三ヽ五天就去大道公廟燒香拜拜祈福。 那天,我又去廟裡拜拜,卻見一大群人圍在一起。原來是一個乩童在為人斷吉兇ヽ查姻緣。那乩童細一端詳,真是惹人厭!三角形的面孔菜青帶綠,癟進去的一張嘴沾滿了土紅色的檳榔汁。一雙貓頭鷹式的眼睛更是佈滿血絲, 久久都不轉瞬。我雖信神,儘管他是神的代言人,可也不喜接近。我看了一會便要走。 「林太太!稍等一會,妳看我生做真歹看哩?阮做僮乩ㄟ,外表攏無是緣投仔桑!」走離不過幾步,忽然就聽到他粗聲粗氣地叫我。我大吃一驚,身上哆嗦了一會,徐徐轉頭過去。 「你知影我?」 「知囉!」乩童乾笑了一聲:「貧道保生大帝, 神通廣大,那會毋知?妳就是彼個胡亂講話一時啞巴ㄟ姓林ㄟ查某人, 敢是?」 周圍一圈圈驚疑的面孔轉向了我。我怔住了好一會兒, 方才期期艾艾地說:「是……是了……阮尪婿對大道公真失禮。」他怎會知道這事?是廟祝偷偷跟他聊起吧!?或者真是大道公附在他身上了。 「林太太!您尪婿八字講來我聽,好不?」 看來他有意幫我斷吉凶。我半信半疑走向他。 「是xx年xx月xx日xx 時出世」我說。 「若妳呢?」 「是xx年xx月xx日xx 時出世。」 「待本山人替您尪仔某算看嘛……」乩童兩眼迷茫,搖頭晃腦, 口中唸唸有詞,屈指一算,隨即嘆了口氣說:「妳跟您尪婿敢是xx年結婚?」 「是啊!」我的心頭一震。果真大道公附身了?但不知大道公到底葫蘆裡賣甚麼膏藥。 「您尪仔某結婚時日大大帶凶,沖到五鬼五煞。」乩童神情恍惚地看著我:「在這一ヽ二年不是妳死就是伊死,若是拜斗改運,可能命宮有法度保住。不過,妳ㄟ後代恐驚會歹看相,您尪婿恐驚會殘酷或是悽慘落魄!」 「這,這敢是真ㄟ?若……若按呢,要怎樣卡好?」我感覺我的頭有點發暈,心房卜卜顫動,夾在腋下的皮包溜了下去。「如果妳若愛您尫婿,為了伊好,妳就忍痛跟伊離婚!」 甚麼?竟要我跟心愛的飛揚離婚?事情真的這麼嚴重嗎?大道公的話就像晴天霹靂般震撼了我。 「如果名義上離婚,實際上還事逗陣做伙,敢可以?」我問。 「不可以!貧道所講ㄟ是離緣,絕對要一刀兩斷,永遠沒瓜葛!」 「既然時辰不對,重新辦結婚典禮,你想敢可以解厄?」 「嘿!嘿!恐驚劫數難逃,看天公祖仔ㄟ意思!」乩童陰森森笑著:「姻緣天註定,人力無可挽回,本山人不便給妳講妳婚姻未來ㄟ發展。天機不可洩漏,妳自己斟酌斟酌,勿免擱再問了。」 我走出廟門,心頭沉重得像千斤重擔般。乩童說警語時那恍神的影子不斷地在我腦海中縈迴。我能不相信嗎?我與他素昧平生,但是他猜我的過去卻是那麼奇準。走著, 想著;淚水撲簌簌流下來;要我離開心愛的丈夫?他是我大海中的依靠,我一個人怎麼過活?我怎麼能忍受孤單的感覺? 一連幾日,我都是癡癡呆呆,鬱鬱不樂的。我整天關在房子裡,什麼地方都不想去。飛楊屢屢問我為什麼,每次我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莫須有的痛苦就這樣在我心中滋生ヽ擴大。後來經不住飛楊一再追問,我也實在憋不住了。終於我提起勇氣,和盤說出原委, 談及離婚。 「哈………哈……」想不到飛揚聽了我的話後竟哈哈大笑了起來:「妳乎人戲弄妳敢知?彼個童乩仔根本就是想要騙妳ㄟ財, 騙妳ㄟ色。咱免管伊烏白亂說,妳是我心愛ㄟ某,我那甘和妳離緣?」 「你敢未記起大道公罰你變成啞巴?若不是大道公附身,彼個乩童那會講得那麼準?」 「麗娟!妳也真迷信!我感冒聲音沙啞,妳那牽拖是大道公在責罰我?有幾寡僮乩確是講人過去真準,是有可能臆到ㄟ,嘛有可能附身置乩童身軀頂ㄟ不是正神,是邪靈,勿通太迷信啦!?」 「不過,萬一大道公真正附身置僮乩身軀頂,沒跟你離婚,剋死你, 要叫我按怎活落去……」說到這兒,我竟控制不了自己, 掩面啜泣了起來。他無限愛憐地將我輕輕擁入懷。他沒有說話,吻著我的秀髮,直說「別哭了!」「別哭了!」一個勁兒抱著我, 輕撫著我的背,一直到我的啜泣停止。我平静的看着他,撫摸他的臉頰,他是那樣的俊美,那樣的愛我, 我也深深愛著他,我怎捨得與他分手? 「這樣吧!?」飛揚微笑地又吻了我一下,輕撫我的臉頰說:「我遠房親戚, 表阿姑ㄟ後生囝仔仙是有名ㄟ相命仙,也住在大道公附近,聽講相命真準, 也聽講伊通靈。不如咱先去請教伊再做道理。」 「嘛好!其實我嘛真矛盾, 我那甘跟你離緣?」我對他微笑。 那囝仔仙看來大不了飛揚幾歲,未婚, 仍揚溢著青春的氣息。兩眼清螢,一張潤紅的臉膛始終掛著一縷淡柔宜人的微笑。因為我們是他的遠親,所以他對我們特別親切。 「飛揚ヽ麗娟,照您ㄟ八字排起來,您ㄟ結婚時辰沒合, 恐驚麗娟會落胎,飛揚會……唉!」囝仔仙頓了一會,嘆口氣,眼光泛起一絲詭異,意有所指地又說:「飛楊卡小心就是」 「阮尫婿會怎樣?」我心房震顫了起來。 「恐驚有意外之災」囝仔仙盯著我淡淡地說。 「有法度挽回沒?」我問,心撲撲跳個不停。 「有啦!」囝仔仙謙和地說:「請妳寫一張疏文呈玉皇大帝,懇求合合二位仙翁和南北斗星君出面援助。同時,選一個黃道吉日, 重新辦結婚典禮,可能會避開這個劫數。這個婚禮不必像以前您正式ㄟ婚禮那麼濃重。地點就在我ㄟ厝ㄟ神壇就好。只要穿新郎新娘衫, 請幾個好友觀禮,由我來主婚, 有這款形式,大概就會改厄。」相命師的推算竟然與乩童的推算颇多吻合,真讓我驚駭。一向鐵齒的飛揚,神情更是一反常態的惶恐和迷離。他看著我, 緊緊地握著我的手。我們商量一會, 決定請囝仔仙擇定良辰吉日為我們重行婚禮。 怎麼會這麼巧?預定重行婚禮前半小時,我們準備好給囝仔仙的紅包以及租來的結婚禮服,由飛揚載我興沖沖地要往要往囝仔仙家。可是在途中竟擦撞到一個老婦人,我們自己跌倒摔傷不打緊,還害得老婦人跌得四腳朝天, 後腦勺還微微碰到地面。老婦人身邊的兒子一把揪住飛揚,飛揚扭送到警局不可。好說歹說, 和他們到大醫院檢查。還好沒啥大礙,,飛揚賠償醫藥費了事。可這麼一折騰,結婚吉時早過了。為此,一連多日,我都在精神恍惚狀態中度過。任憑飛揚如何勸慰,也不能去掉我心中那層陰翳。 幾天後我竟早產了,居然是個畸形胎兒。完了!乩童與囝仔仙的神算都應驗了!看來必須忍痛與飛揚分手,否則心愛的飛揚恐遭不測。 「麗娟!那可能是巧合吧!還有,你沒聽人講:『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妳漏ㄟ死胎是畸形,漏出來也好。另日, 咱擱再請囝仔仙選一個吉日良時,咱擱再舉行婚禮就是。」在婦產科醫院裡,飛楊雖百般安撫勸慰我,卻只是增加我內心的煎迫罷了。出院的幾天後,我趁飛揚上班時間,我偷偷地再去請求囝仔仙指點明津。 「麗娟!」囝仔仙那柔美而深邃的眼神,凝視著我說:「依照紫微斗數參照陰陽五行八卦, 恐驚重新舉行婚禮ㄟ良辰吉日已經沒擱再有了……」他沉默下來,雙手交叉在胸前,只是直盯著我看,好像是一個哲人的沉思,心中似乎隱藏著千言萬語。這讓我很不安。 「麗娟!」他將手放下, 終於開口了,但是語調非常徐緩:「本山人必須坦白給妳講,姻緣天註定,妳註定跟您尪婿姻緣短暫,妳必須要跟伊離緣!如果雜做代誌逆天而行,是有大災難!如果妳若真正愛伊, 妳愛放手,乎您兩人攏會逢凶化吉,我知影妳跟伊離緣一定真痛苦,但是為了您兩人ㄟ安危,為著愛伊平安,請妳要忍痛, 妳慎重考慮!」 一番話說得我眼淚一滴滴如雨下。心從來沒有覺得那麼痛!回到家, 我反覆思索,我為愛流淚,但是愛可要堅強。為愛而割捨,割捨有痛, 要痛得灑脫!只要心中有愛!於是我做了一個痛苦的決定!我向飛揚提出離婚的要求。 「麗娟,妳瘋了嗎?我那麼愛妳, 妳也那麼愛我。不要太相信囝仔仙跟乩童ㄟ話了, 咱擱再一遍辦婚禮就是啦!」飛揚一再苦勸。但是行嗎?「天機不可洩漏」乩童這句警語猶在耳際,我還能冒嗎?大道公洞燭先機,上回的小車禍害己又害人,怕是上蒼的警訊。「你不跟我離婚, 我就死給你看!」說著我做勢拿起刀片就要往手腕上割。淚水撲蔌蔌留下,心在淌血,親愛的, 可別讓我再為你哭泣。 「不要這樣……」飛揚溫柔地靠過來, 輕撫著我的肩膀。慢慢地拿走了刀片, 我沒有拒絕,只是一味哭泣。 「你真是不知我ㄟ心思!坦白講, 我沒愛你啦!你麥擱再跟我勾勾纏啦!」我不知那來的勇氣,突然用尖酸刻薄的話激他。但是我的心境又豈是「痛苦」兩個字可以形容? 「好了,我也不擱勉強,你會後悔!」他聽了,兩眼泛起淚光,一手不住輕輕撥弄他的頭髮,良久才說出話來。不久,我們協議離婚。我笑著祝福他,痛苦卻在我心中沉澱結痂。 自己一人獨居,沒有飛揚的日子是相當寂寞的,特別是在午夜夣回,一個人躺在床上的時候,我常感到非常的淒清,似乎需要一個人來和我說話, 或者默然相對也好。我又去請教囝仔仙, 坦白告訴他,我已離婚了。他卻說,我不久又將紅鸞照命。「我能約妳去看場電影嗎?」當我起身要離開時,他竟說出這種話。我怔住了,一句話說得我心搖搖如懸旌,臉兒感到火辣辣的。 我看著他,忽然發覺他長得真是俊美。那面如敷粉,唇若塗珠般的臉孔,看起來像個天使,是那麼清朗,溫存而熱忱。比起飛揚,他多了幾分迷人的神韻與成熟的魅力。我沒有立刻回話,不知道為了甚麼,竟失神地看著他,好像在凝視一幅美好的畫作。「怎麼樣?麗娟!」他再問,頓時把我從失神狀態中喚回。 「ㄜ!ㄜ!謝謝!我……我…現在不方便…」我期齊艾艾,壹時不知該怎麼回答,心兒像小鹿般亂撞。對他笑了笑,轉身走了。 此後,他打聽到我的住址,時常找我,並送我禮物。他就像一團火燄閃閃的烈火,幾乎令我不克自持。尤其是當他那雙攝人心魄的黑眼瞳緊緊盯著我的時候, 我就感到臉頰火辣辣的,一顆心兒就要由口腔裡撞出來了。但是,我又詛咒我自己的懦弱,我誥誡我自己,我一時還不能陷入那個漩渦。飛揚的一顰一笑仍深深在我腦海裡縈迴。誰能比得上他, 誰能取代他呢? 那是個寒雨淒淒的晚上, 我又來到大道公廟燒香。廟內除了廟祝,就只我一人。我相信在這冷清的時刻, 神明靈身清澈,一定能凝神諦聽我的哀禱的。我跪倒在地上,虔誠低抑地禱告,祈求保佑飛揚平安健康。我願意以任何委屈來換取飛揚的幸福和快樂…。一遍一遍,我的禱聲迴響於空中。不久,忍不住心底深處那股無名的哀愁,我的淚珠滾頰而落了。我趕忙將臉埋在手裡,低著頭,並不想起來。 「林太太!妳怎麼了?天氣這恁冷,呷壹杯燒茶!」廟祝走近我,遞給我一杯熱騰騰的茶。「多謝你!」我接過來,拿到他的辦公桌上:「太燙了, 我稍等一下喝?」「我去便所一下!」廟祝離開。 過一會兒,囝仔仙穿著一身雨衣,搓著手,刺蝟般進來。 「麗娟!我就知,妳今仔晚會來這。妳尚愛冷冷清清ㄟ時存來這拜拜。所以我來看妳。」他看到我,臉上堆滿了笑容。我淡淡壹笑跟他點頭招呼。但是我不知道該如何回話。 「哦!有燒茶,趁燒,我來呷一杯!」囝仔仙走到桌旁將那杯茶拿起來就喝。「要拜拜?」廟祝回來,見到囝仔仙,臉上有種異樣的表情。 「麗娟!」囝仔仙看了看廟祝,點頭笑笑,然後轉頭對對我說:「因為妳已經離婚了,所以我才敢……我是誠心誠意想要……。」 「囝仔仙!」我打斷他的話,低頭斜睇了他一眼:「請你勿免擱再講落去,請乎我一段平靜ㄟ日子,以後再來講………。」說著, 我逕自往外走。 「唉!麗娟!妳實在……」囝仔仙尾隨過來。「喂!喂!林太太,稍等一下,卡慢去,我給妳講大道公ㄟ故事…」廟祝在後呼喚,但我們連頭都不回。囝仔仙跟上來絮聒個不停。「好了, 有夠了,你勿好再擱纏婐啦!」我忍不住了,大聲說他。 「好!好!我走,妳免反悔。」他愣了一會,然後呵呵乾笑了兩聲就走了。回家不久, 忽然囝仔仙又來了。這次, 他竟然是渾身發抖,不斷地搖來幌去,太陽穴抽搐,口涎直流,兩眼就像瘋狗般的發紅。我的心蹦蹦跳個不停,難到他中邪了? 「啊!麗娟,我是大道公啦……我給你講……妳跟飛揚是無緣,囝仔仙才是天註定跟妳有緣,妳毋使違背天意……」他翻著白眼說,聲音有如洪鐘,像是另個男人的聲音。「妳起魈(發瘋)啦?緊給我走!」 「哈!哈!趕我走?」囝仔仙大吼起來:「本山人是保生大帝,也就是大道公哩!彼個飛揚對本山人真不敬,伊註定跟妳沒緣。真正愛妳ㄟ是囝仔仙啦!妳跟飛揚緣份已經盡了, 囝仔仙跟妳確實有尪仔某緣……。」突然, 他的聲音怎麼像極了大道公的乩童? 我感覺頭有點發暈,大道公真的附身在囝仔仙身上嗎?但是大道公的靈媒不是乩童嗎?怎又附在囝仔仙身上?或者讓有點能耐的邪靈冒充大道公附身了? 幾天後,是大道公的生日,我當然又去廟裡燒香。大道公的乩童又在廟裡為人聽病灶ヽ斷吉凶ヽ查因緣。我向大道公拈香禱祝完畢,也準備請教乩童。這時,他的周圍早已圍滿了人群。 「喂!林太太!」當我走近時, 他的頭轉向我,晃著頭說:「妳勿免登記了, 本山人先給妳解答,妳要問飛揚ㄟ代誌跟妳ㄟ婚姻是不是?」 短短一句話直滲入我的血管,令我顫抖,令我緊張。也不管周遭一圈圈迷惑的臉孔,急促地說:「是了!我未來如何?飛揚如何?」 「呵! 呵! 呵!」乩童大笑:「莫怪妳著急,莫怪! 莫怪!」說到這兒,呷了一口茶,嘆了口氣又說:「前世人ㄟ情緣,這世人ㄟ情債!有一個相命仙ㄟ,鬼魂附身,借本山人ㄟ名義向妳打擾, 有這款代誌沒?」 「有了!」我全身的血液簡直像在賽跑似的。 「彼個鬼靈跟妳前世人是自細漢時ㄟ一對愛人。因為父母反對,攏來自殺死。這個相命仙ㄟ對妳也有意思。因為這個因緣,鬼魂才附身在相命仙身軀頂。至於恁離緣ㄟ尫婿飛揚,因為犯五鬼五煞,絕對勿通繼續跟伊做伙。我看,妳要脫離情苦,重新得到幸福,只有靠大道公ㄟ特別加持。」 「特別ㄟ加持?請問是甚麼法術?」 「呵! 呵! 呵!天機不可洩漏,這是鬧區,不便明說。明仔日請妳來本山人另外一個卡幽靜ㄟ神壇, 本山人作法就是。彼個民間神壇就在乩童府上,妳去XX村XX號,本山人等候妳!」 我如墜五里霧中,到底大道公葫蘆裡賣什麼膏藥? 隔天,我真的去乩童的神壇。才到門口,卻見乩童踉踉蹌蹌地高歌而出,楞起血紅的眼睛對我瞥了一眼。然後身體搖晃異常,止不住的繞圈圈,臉上表情忽而狂喜忽而悲哀。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難道他正在與惡魔鬥法麼?或者準備詳告我的劫數?想到這兒,我的心兒很不安,忐忑跳躍不停。 「哈!哈!林太太!」乩童猝然一聲, 口沫橫飛,濺到我臉上:「拜拜!親愛ㄟ!勿免算了……。」 「大…大道公………是什麼代誌啦………」我擦掉臉唾沫, 驚慌得手足無措,胸部急速起伏。 「哈……哈……去問彼個鬼魔!」乩童又是一陣狂笑,隨即簸盪地走入房裡。 「這……到底是怎樣?大道公不睬我啦!」我問一直跟在一旁的桌頭說。 「這位太太!可能大道公跟魔鬼鬥法,沒分勝敗,也可能有甚麼代誌得罪大道公。不如妳請返去,另日擱再來,大道公講ㄟ話攏是有玄機。」 我楞著站了好久好久,方才離開。 當天晚上,我去找廟祝,請教乩童反常的行動。他並沒有馬上跟我解釋,要我先向大道公神像拈香禱祝再說。 「林太太!請問妳現在猶原愛什麼人?」等我禱告完,走近他時, 他說。 「我……我……我實在還愛飛揚,不過天意………。」 「我知啦!妳還沒決心斷絕對您尪婿ㄟ愛,是不是?這就是問題ㄟ所在。妳在想甚麼,神啊,鬼啊,攏會知影。鬼魔利用機會戲弄妳,大道公對妳沒聽伊ㄟ話真受氣。」 「既然這款,我要按怎是好?」 「我住ㄟ所在只有我一人,」他指著他著的廂房說:「妳請入內面靜坐。內面有白衣大士咒和金鋼經。妳提起掀來念,一直念,妳ㄟ心就會定。妳心沒罣礙,神明才會親近,彼個鬼魔就不敢擱再害妳。」 我從門外即可看到門內一角堆滿了經書。只是去一間大男人的房裡,瓜田李下,有點疑慮,我楞楞地看著他。 「呵!呵!」他乾笑了一會,似乎猜透了我的心思:「我不入去,我要記帳ヽ辦公ヽ掃地,整理金紙,我ㄟ房間卡靜, 外口吵!」。說著,他端來一杯熱茶,放在經書旁,逕自少掃地去了。 猶豫一會, 我終於進去他的房間。信手拿起一本白衣大士咒。「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廣大靈感觀世音菩薩。摩訶薩。南無佛。南無法。南無僧。南無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怛只哆。唵。伽囉伐哆。伽囉伐哆。伽訶伐哆。囉伽伐哆。囉伽伐哆。………」我反覆誦讀。隨手端起熱茶喝了一口又唸將起來。 門一直開著。不久,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哈哈笑聲。我轉頭一看, 赫然是乩童。廟祝也笑著跟著過來。 「果如本山人所料,哈哈!心定,本山人就有法度給妳加持,驅魔邪,順序為恁飛楊賜福。」乩童的頭左右微微幌啊幌!那癟進去的一張嘴,此刻不再沾滿檳榔汁,倒是笑成一抹半圓弧,有幾分小丑的可愛與滑稽。只是,那雙本來佈滿血絲的三角眼倒變成了幽深莫測的瞇瞇眼,直盯著我瞧,好像在思索什麼, 等待什麼。 「呵!呵!保生大帝大駕光臨了!林弟子請趕緊起身迎接!」一旁廟祝鞠躬哈腰,笑得合不攏嘴來。 我起身,雙手合什, 深深膜拜。 「妳繼續唸經,沒多久,大道公會做法加持妳。」廟祝說。 我再誦唸, 又喝了一口茶。 如此約莫半個時辰,我忽然感到一陣天眩地轉,眼前像一片陰暗的雲翳飛來,我趕忙扶住了座椅。 「身體無爽快?」廟祝突然進來, 雙手挿住我的腋下,乩童也跟著來,兩人扶我到床上躺著。我頓時感到全身發燥,一顆心兒像小鹿般亂撞。一會兒感到全身癱軟無力。 「緊!你先去關廟門, 先來跟麗娟……哈哈…緊…」我聽到乩童小聲在跟廟祝說。我忽然發覺事有蹊蹺。待要起身卻渾身乏力。 「幹!恁娘卡好唎!僮乩仔!」突然一聲震撼的咆哮,是囝仔仙的聲音:「不是講好ㄟ?你替我安排我跟麗娟相好,那變成你跟廟公做伙跟麗娟?」 「哭夭!你擱再嗑藥了!幹!沒路用ㄟ,給恁爸死出去!」乩童不甘示弱,大聲咆哮。 我轉頭看去,看到囝仔仙拿著棍棒,額角爆出根根青筋,像著了魔似的,惡狠狠瞪著乩童與廟祝。 我嚇得渾身發抖,忽然,我感到昏昏沉沉,兩眼感到迷濛,半闔半閉。隱隱約約,我看到囝仔仙揮舞棍棒,緊接著哀叫聲ヽ暴喝聲ヽ辱罵聲ヽ咆哮聲ヽ扭打聲夾雜在一起……我的心臟急促跳動, 然後, 我就不省人事。 不知道甚麼時候, 我醒了過來, 發覺床邊圍了一大群人。 一個警察正在做筆錄。那乩童與廟祝呻吟地各坐在一張椅上被上了手铐,兩人兩手滿是棍棒重擊的瘀傷。乩童更嚴重,額頭上有個大膿包。囝仔仙也上了銬,像失了魂般坐在椅上, 正在接受一個警察的問話,但是卻搖頭晃腦,語無倫次。有人說,他嗑了迷幻藥, 還沒清醒過來。一個警察拿起那杯我喝過的茶杯,在杯緣貼上標籤。 「小姐!妳醒了!沒有大礙吧!?」那個拿著茶杯的警察走過來, 柔聲說:「妳明顯是被下藥啦!那種藥可能是俗稱的『強姦』藥。幸虧有個老婦人在廟門外聽到劇烈的爭吵鬥毆,發現內幕,趕快來電報案。等下我們護送妳到醫院做個徹底檢查, 然後,我們有很多話想請教妳,希望妳能協助我們辦案。呆會, 現場會封鎖,一個同仁會在此坐鎮。」 半個時辰後, 我被護送離開廟宇。背後囝仔仙猶在喃喃自語,卻是語無倫次。 「麗娟, 我愛的是妳!」囝仔仙突然大喊說。我僵住了,回頭看,人群霎時鴨雀無聲, 大家眼睛都往囝仔仙看。空氣似乎凝結不動了。 好幾個小時以後,我躺在病床上。電視上有這樣一則報導: 「本台獨家報導!xx縣xx鄉xx村今晚破獲一起神棍下藥騙色案。一李姓小姐險遭姦污。警方在一間廟宇內搜索到大批犯案用禁藥,一張姓乩童與謝姓廟祝犯罪情節重大,已遭收押禁見。一吳姓江湖術士外號人稱『囝仔仙』以五萬元交保候傳。據警方調查,受害人李姓小姐因迷信神棍之言與先生離婚。案情錯綜複雜, 有如一齣連續劇。囝仔仙看來還很年輕,長相非常俊美。他在警局供說, 他其實是去救李姓小姐。更勁暴說出他其實是李姓小姐已離婚丈夫的小三, 其實就是男寵。就在李姓小姐與丈夫離婚不久就又與某大公司董事長的千金交好。囝仔仙在警局泣訴說, 他也是受害人, 長期向乩童購買迷幻藥。他痛斥,李姓小姐的已離婚丈夫是現代陳世美,騎摩托車害李小姐流產,離婚後就馬上攀龍附鳳,搭上千金小姐。連他這個男寵也給甩了,還鼓勵他去追李姓小姐。以便徹底擺脫李小姐。但是他發覺他喜歡李姓小姐。據說, 這李姓小姐外型還真甜美。囝仔仙所言是否為脫罪之詞, 有待警方查證。目前尚未接獲林先生回應。詳情請鎖定本台整點新聞追蹤報導…………」 很痛!撕心裂肺的痛!淚濕枕巾,我放聲大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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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