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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8 06:03:56瀏覽1426|回應1|推薦13 | |
相信每一個人都作過惡夢,但是如果反覆作同樣的惡夢,那除非是科幻小說裡的「前世今身」,否則大抵是因為過去不好的經驗太過深刻所致。而我,很不幸的,有兩個夢魘,偶爾會重複出現在夢裡,這次先說第一個。 我在1987年考上第卅七期預備軍官,該年7月16日進台南砲兵學校受訓。在砲校的十幾個禮拜並不難挨,因為體力消耗不大,砲科的東西也不算太難,最重要的是心裡沒有負擔,只是成天盼放假,就算僅有一天的假期,我們也肯擠上野雞車,坐四五個小時的小板凳回台北一趟。但是下了部隊就不同了,我去的是預備師,雖然沒有很多戰訓演習,但是我寧願是那樣;就因為預備師沒有任務,所以成天沒事找事幹,讓人煩得要命,更糟的是預備師的火炮裝備都非常爛,但還是得應付高裝檢,而我差一點就被逼得去當後勤官! 後勤官之難幹,當過兵的人都曉得,做假帳借裝備(不要懷疑,是跟外面的廠商借)是必須的,連長還曾經說:「防毒面具數量不夠,不會去偷呀!」我這個薄臉皮的膽小鬼,啥也不敢幹,「抵死不從」,雖然逃過一劫,但也從此「變黑」,被整得死去活來,沒個人樣。唯一稍稍能揚眉吐氣的,是在下基地的時候,因為我擔任射擊指揮所所長,必須在很短的時間之內將觀測官報來的數據計算成為砲陣地的數據,砲才打得準,所以「普測」的時候,我的分數獨占5%──跟指揮官一樣。當然,計算就是我的強項了,這也是唯一營裡頭旅裡頭甚至師裡頭長官們會給我好臉色看的時間。我還記得一次普測,一個官校專科畢業的沒考好,央求測驗官再給一次機會,測驗官指著我對他說:「人家可以考滿分,你為什麼不能?」 話雖如此,可是下基地的時間委實不多,其他時間我在部隊裡總是很窩囊,比體力比動作比強悍比罵人,我就是不如其他軍官,連裝樣子都不像,加上我天生不愛受拘束,也不愛拘束人,所以兵根本就不聽我的,夾在長官和下級之間,讓我這個基層軍官非常痛苦。我在大學時本來一心想念管理,就因為當預備軍官這兩年,讓我認清了我不是走管理的料,於是才回到工程的本行。此外,我最怕槍,尤其是隔壁士官隊有人自裁,更讓我對槍敬而遠之,就因為對槍不熟悉,我曾被副指揮官敲過鋼盔(用木棒狠狠地敲):「還預備軍官咧!」 那時候很怕聽到營區裡放鄭怡唱的「心情」,因為我實在什麼好心情也沒有,只希望趕快退伍,還我自由之身。最好笑的是臨退伍之際,正值大陸學運鬧得如火如荼,軍中謠言四起,說是要反攻大陸了,我嚇死了,那不就有當不完的兵?我早該知道中華民國政府早就沒有了反攻大陸的念頭,白擔心一場。終於在五月底我脫下「老虎皮」,全身而退,當我搭火車回到台北車站,看著那有點陌生的車水馬龍,萬丈紅塵,感覺真好像是剛被釋放的犯人一樣(這當然只是比喻,因我沒坐過牢)。三個月之後,我開始我的留學生涯──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往後的二十幾年,我常常重覆作同樣的惡夢,夢見我仍在軍隊裡,還沒有退伍。剛開始幾乎一個月會夢到一次,慢慢的頻率變低,但是一年裡仍會有一兩次,醒來時總是一身冷汗,在暗夜裡睜大眼睛,直到確認那是夢境,才能重新睡去。 很有趣的是,服兵役的一年十個月又十八天,雖然給我的青春蒙上一層陰影,但是我也得承認,有不少跟隨我一生的習慣,也都是因為這段服兵役的時間而來的。比如說我早晨起來一定如廁,床鋪書桌房間必定整整齊齊,一生愛穿棉質的衣服等等。我亦因為這一段歷程,養成了一股悍氣,和碰到困難「獨立作戰」的能力,這些都成為我性格裡的一部份,對我爾後的留學、工作、待人處事影響甚巨。妙的是一直到我四十幾歲,還有人以為我是職業軍人,這讓我有點哭笑不得。想想儘管當兵的那些不愉快回憶,偶爾仍會入夢,大約也只算是這些影響的副產品罷! 田英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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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工作職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