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幾餐不成餐的餐，心裡還是緊緊地說不出所以然，妻早從昨晚七點就通了腸，連杯水都沒喝，早上的雨更大了。

週一上午醫院裡的人活像夜市小巷，不知那來那麼多人？是太多家屬，還根本大家都是病人？人和病人步調是慢不下來，忙碌的醫和病，就奔走在各樓層、各走道，只有電梯裡滿著呆滯的面容，連穿白袍的也一般！是不是生老病死太循環得出的道？還根本是週一的大雨？

說今天沒幾台刀，很早就為妻理了情緒，她只淺淺的笑，沒說太多。隔著拉簾是一位癌的婦病人，她的床是在玻璃邊，兩層黏實實地玻璃，外面還是較遠的雨。望著妻、還不時地望著雨，好像這樣大家都平靜了。

十點多病房電話輕輕響起，十分多鐘後護士來引道，她依然忙碌，只微笑和輕語黏答答地隨著她，回過頭和同穿白衣急促、大聲的應答，猛然再回頭要妻千萬不要緊張，我的心又緊緊跟著一窗窗的雨相錯，穿過呆滯電梯的舊臉，爬上高一層的開刀房報到窗口，這裡確定找不到雨。

他們給我一雙妻的室內拖鞋，妻呆坐在開刀等候排椅上，向左給了我赧然一笑，這個笑比雨美，然後比手畫腳地對我來了一段唇語，這回我聽得明白，要我快找個位子，準備一個長時的等候，她的回笑讓我知道她滿意我方才的會意。趕急轉了三個長彎，終於找到恢復室旁的等候區，找了一個容易盯稍電視軟座，這回決心緊守這個位，直到再見妻的淺笑，即便有老人小孩也不讓，雨笑我痴，輕輕地在心中敲我。

妻的名字終排在「手術中」的一列，那是聽余秋雨論蘇軾三十多分鐘後排上去的，開始用余秋雨裝飾等待的煩憂，只一段停止了我算時的心，余秋雨說很多人一生追逐浪迹天涯，但總有想起故鄉的時候，急忙奔回時，那時的故鄉已非原本的故鄉，於是灑一把淚後繼續浪迹天涯，最後竟不知何處是故鄉，他說的是李白。更有一段停止我對雨的沈念，他說大凡浪迹天涯的人想家後，先想到家中老母，並不斷向自己的母親懺悔，然後媽呀媽呀的想，媽唷媽唷的悔，為什麼昨晚「念他」「念她」時沒先閱到這段，讓狼叟隨著雨獨自苦淚一夜？

終於點到妻的家屬名，這時候還有妻弟的媳婦兒在旁，連那忙碌的白衣護士，三人又一滴一答地隨著一窗窗的雨，推送妻回病房；看到妻鼻樑上一抹淚痕，這我是早猜著的！那年拿掉懷了兩個多月聽不到心跳的胎時，她在恢復室等醒的床上，狠狠哭了二十多分鐘，那婦產科診所不比今天這家大醫院，恢復室由得家屬陪怑，妻痛哭失聲的二十多分，就我痛徹心扉的長，想也陪著哭了吧！醒來問她哭得傷心事，她竟說根本不知自己哭過，還說可能是麻醉未褪！這個話又曾讓叟淚如雨。用手撫去她鼻樑上的淚痕，順道摸摸她的臉和額，讓妻在清醒前就有我的心，我則把擦去的當成今天的雨。

終於妻回到了病房，但這位是少了「巧克力囊腫」的「新妻」，想是一日夜雨給的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