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鐵舖子《出師》

    臘月末一個晚上，打鐵舖子師徒倆收拾好之後師傅說：

「快過年了，明天是吉日你可以出師，正午拜過祖師爺就回家。」

「謝謝師傅教我多年，將來我肯定報答您。」才要下跪磕頭，師傅一把抓著他的膀子不讓跪：

「那是以後的事，我二丫在哭，現在先去後頭讓她不哭。」

「是！」徒弟悶著頭往後頭去邊走邊嘀咕：

「二丫這小公主雖是比大丫俊俏，但平日刁鑽潑辣得很怎麼就哭了？」

    徒弟才去一會兒就急忙跑回來，喘著氣支支吾吾的說：

「師傅!我在門外問二丫怎哭了，她只說會等我就吼我快滾！是怎回事？」

    師傅眉頭皺了好幾條線：這渾小子還沒開竅。也難怪！小學畢業沒錢上初中隔年就被送來當學徒，剛來也沒少受折磨他卻頂得住還一待近四年。看他學技藝一點就透，人又勤快還老實巴交的，連二丫對他頤指氣使欺負他都唯唯諾諾，動了不曾有過的惜才念頭，破例偶而給點兒零花。二丫也真是的，明知他就那幾個零用，叫他買東西還揩油不給錢，可他就是傻楞楞的不當回事還高高興興。嗯！他倆同齡看來……

「沒事!將她的話記住，回去講給你娘聽就明白。去睡！」徒弟如丈二金剛搔不著頭頂，只好悶著頭去睡。

    第二天一大早，徒弟照樣生火，備好刀胎、鐵鉗、鐵錘、油水等，鼓著風爐候著師傅。大丫二丫相偕自外回來，手上各自拿一套足使徒弟流口水的燒餅油條，平日都會嘰嘰喳喳，今兒卻靜悄悄擦身而過看都不看一眼，徒弟心裡有些不踏實望著背影發愣。

「你師傅還要再睡一會兒，他交代那還沒做的一把開山砍刀給做好。」

    師娘出來說話了還塞給一個小包，徒弟謝過也沒看往懷裡一塞，只急著師傅交代的活兒開始忙活著。鏗鏗鏘鏘的大冷天還揮汗如雨，直到近午終於首次獨自完成任務。

    師娘陪著師傅出來，師傅檢視了成品默默點頭。那精光的眼神對著徒兒從頭到腳掃了個遍，使得徒弟心裡直發毛。

「嗯！不錯，還有一個竅門我老是忘了交代。」

    師傅一下摸摸鼻子，一下拉拉褲子搔搔頭。要嘛慢吞吞地喝著水，好似師娘將那壺水給加了啥他在品嘗著就是沒說。師娘躲在背後抬手作舉杯飲酒狀，徒弟這下子給開竅了：

「我去去就回來。」趕緊跑到街斜對面的小舖子買了一瓶土釀燒刀子，以及肉乾和花生米。那瘸了一腿也有個閨女的老闆，笑瞇瞇地拍拍他的肩膀還打了折扣。

    只見師傅慢吞吞地一杯接一杯喝著酒，花生米一粒一粒的往口裡丟，還滿有準頭沒丟偏，末了更撕一片肉乾咀嚼了大半天。惹得師娘陪著急，直使眼色還打手勢幫催促，師傅卻當沒看見，慢條斯理地再喝一口酒潤潤喉，這才起身拉長臉正經八百的說：

「記住！燒紅的鐵千萬別摸。」

    徒弟當場傻了眼呆立，師娘笑得折腰快斷氣，師傅也嘿嘿的笑著。本想摸摸徒兒的頭，手抬起才發覺他挺直身子竟長得比自己還高又壯，只得拍拍肩膀轉頭說:

「丫頭她娘！多給點兒盤纏讓他路上花用，也好買點兒年貨回家湊合著。」

「給了！還有二丫常簪的珠花和姊妹倆串的兩條手鍊。」夫妻倆瞇著眼對視，嘴角都上揚。

    二丫早躲在門後覷著，聽到娘將秘密給抖出來，羞得臉紅心跳還渾身臊熱。想想已經習慣了好欺負的人，將有半個多月沒能見心裡堵得慌，而且順子已出師會不會再回來絲毫沒個譜，心中直如街頭那口井的吊桶七上八下，只急得淚眼汪汪卻不知如何是好。

「回家跟你爹娘合計合計，如果一時沒去處過完年就回來幫我，有月錢！」

    徒弟謝過趕緊去換了一身乾淨，鄭重地向祖師爺敬香叩拜，再轉身叩謝師傅和師娘。包袱搭上肩剛要出門，二丫憋不住了甩開門衝了出來，帶著淚痕叉著腰指著徒弟大吼：

「過完年哪都不能去，快給我滾回來聽到沒？」徒弟尷尬地搔搔頭回答：

「是！」然後對著眾人一鞠躬轉身出門。

    原本肅穆又不捨的氣氛，被二丫和順子攪和的一齣演，讓師傅裂開嘴頭別過一邊目送徒兒，師娘看著二丫指著她忍不住哈哈大笑，把二丫羞得轉身就跑，閨房門碰一聲躲了起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