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最後的玫瑰《六之六遺志》

    陳總去世才過頭七董事長突然親臨視察，當保安隊長在辦公室門外扯開嗓大喊：「董事長到！」整個辦公室著實嚇一大跳。我倆只在前兩年他來露個臉倉促見過，他即隨著陳總外出沒再回廠，因此也沒啥印象心裡更是忐忑。約摸是六七十歲的樣子，中等身材，兩鬢發白，微禿的頭，微凸的肚子，眼鏡下兩眼炯炯有神。我偷偷示意辦公室眾人起立鼓掌歡迎，他對眾人點點頭：「大家辛苦了！」我和Judy趨前鞠躬歡迎並自我介紹，他竟然主動跟我倆握手：「妳們辛苦了！陪我到處看看。」繞了一圈並頻頻垂詢我倆，花了一個多小時才進入總經理室。因為我還代行總經理職務，趕緊去秘書室將所有的文件呈送，並沖了一杯陳總常喝的杭菊茶隨即退出。他開始審閱我經辦簽核的文件，還要了Judy的文件與業務及財務帳冊。

    中午董事長要廠裡餐廳備一份簡餐，邊吃邊繼續審閱文件及帳冊。交還文件帳冊之後召喚我倆進入：「妳倆的事去年陳總已私下報告，我沒採取任何措施，因為這是屬於私人領域，而且我自信看人的眼光還沒失敗過。古來英雄難過美人關何況妳們工作能力又強，而且他還能秉持公私分明，腳步也不因而放緩我很欣慰。他早已為公司擘劃往後十年的藍圖，包含國內外以及新產品研發的可能方向，他真是個難得的人才可惜天不假年壯志未酬。」我倆羞愧得滿臉通紅又想起他只含淚低頭聆訓。他喝完菊花茶要我再沖滿，接著說：「逝者已矣該化悲痛為力量。現在鄭重的問妳們，他所擘劃大陸方面的藍圖妳們能替他完成嗎？」「董事長！我至少必須知道脈絡方向才能確實回答。」「Judy妳呢？」「我的看法跟Angel一樣，而且她思想比我細膩，謀略也比我高多了我大都會聽她的。」「很好！我從來廠到現在一直在觀察，陳總沒說錯我的看法也一致，真是英雄所見略同。我相信妳們足以勝任，只是會比現在更忙責任更重。」

    「三年內再成立一家分廠逐步累進。」「董事長！容我唐突報告這是打算逐步遍地開花了，那就必須先讓總廠和上海分廠飽和，且無餘地擴充才可。總廠目前三條線已沒地方擴充，上海分廠兩線的投資我初估已回收約七成是可以再開一條線，但是上海廠的幅地是否足夠容納三條線還需實地評估，而且業務量也值得深究。」老董微笑輕拍著手讚賞：「很好！妳能從投資與報酬方面考量而且很周全，的確是個可以綜攬全局的人才，總廠如果將辦公及宿舍區移開呢？」「啊！我想起來了，緊鄰我廠旁有一塊空地，以前陳總跟我說過將來會跟工業區買或租下來，他眼光真長遠。」「不錯！我已跟管理單位溝通過應該沒問題，那塊地雖然小但將圍牆打通做辦公及宿舍區綽綽有餘，還可美化環境提高士氣。」「妳們都很不錯，一個可以為將一個可以為帥真是巾幗不讓鬚眉，還真感念陳總慧眼識英雌為我攬得人才。已過下班時間該吃飯了，麻煩Judy通知餐廳送三份簡餐來我們邊吃邊聊，妳要回家餵孩子吧？」Judy羞得滿臉通紅的說中午回去過，都會將奶水存在幾個奶瓶放冰櫃才好上班。

    吃飯時董事長都不談公事，只詳細垂詢我倆近況及家鄉情形。飯後他讓我們先回家安頓好再來，他明早就得回去要連夜召開高幹會議。晚上開會時他慎重地啟動錄音：「首先感謝大家同舟共濟的辛勞。今天是零三年十一月卅我在總廠宣布：陳總經理於上周英年早逝，本公司至表惋惜與悼念並已商量對家屬略盡棉力。他生前已為公司擘劃好藍圖，總公司已擢升原專責外銷訂單的孫經理為總經理，總廠也須調整編制：人事處及總務處可視情況酌加人手與車輛，仍然直屬總廠總經理。財務部游主任升任經理。業務部周經理須擬定直銷據點及業務人員擴編計畫。包括人事及總務各部門都可視需求再培訓一名副手。廠務部由江副理升任經理。Judy張升任總廠副總經理，專責擴廠籌畫並協助總經理管理總廠及分廠，可培訓二名文書助理並配置助理司機。Angel林代行總經理職務前後將近一年，沉穩達練甚有口碑升任總廠總經理，負責督導各部門各分廠並與總公司密切協調，儘快培訓一名秘書，秘書室可酌情設一二名文員並配置助理司機。上述各項須在一周內提出人員增設計畫，最好在十二月底至一月中前完成聘任，可酌情於年後上班。人員招聘除能力外特別注意品格要求，人事及總務請嚴加把關。此人事調整明天正式公布立即生效，並傳真給上海分廠。」「附帶一點：總經理及副總的司機需有武術訓練的退休女警之類，或者願意接受武術與特殊駕駛技術培訓者，請總務及人事處多費心。」

    會後我倆對職務上的調整深感不安敲了總經理室的門。「報告！」「請進！呵呵！我知道妳倆會來，不來就是我看走眼了，也知道妳倆要說什麼。」天哪！先夫和老董怎麼都是人精？「董事長！我倆還年輕對於職務的新任命您是否再考慮？」老董喝了一口菊花茶靠著高椅背侃侃而談：「以能力來說妳倆不成問題就是怕不能服眾對吧！別說妳們出類拔萃的表現有目共睹，在妳代理總經理這麼長期間，若有不服者早已蠢動了，據我所知是風平浪靜一切運作依然順暢。而且妳不覺得這麼至關重要的職務為啥讓妳代理這麼久？妳已通過重重考驗了。陳總那套處理人際關係與帶領手下的『親和與堅持』，妳已深得他的傳承。妳將來每年至少四五次要去總公司作季報與年報，還須常與負責外銷訂單與研發的孫總協調，也要不定期去各分廠各銷售點視察。就是Judy還可能大江南北跑個遍，我相信妳倆也會當妳們的後盾別猶豫。」

    第二天一早我將人事令打好字呈送，老董親筆簽署公布立即傳真總公司與上海分廠並召喚我倆：「我來前一天去過陳總家上香，昨天所有的人事布局，幾乎是六月份陳總病重前我們在公司密商的共識。還有，當我收到訃聞時看見遺族裡多一個次子的名字知道陳夫人認同了，但為何冠〔次子〕而不用〔庶子〕，我推測跟她不將妳倆列入〔庶妻〕有關，可能暫時還不便公開妳們的身分以免徒增紛擾。來之前她還託我關心妳倆，妳們一大家的融洽讓我非常意外也很高興，更讚佩陳夫人有女中豪傑的灼見與義氣，若妳倆沒特殊情況，春節前讓總務處訂機票去台灣過節，孩子也要認祖歸宗，這是陳夫人的意思，到時我也會在場見證。記住！妳倆接任的職務等於傳承陳總的精神，開展大陸地區的藍圖更是陳總的遺志。加油！」我倆含淚感謝董事長的勉勵。

    當我們開車送董事長去機場回程時，原本陰霾的天開啟了一片藍。我瞥見身旁副駕駛座的Judy望著天空一臉堅毅，不自覺地深踩油門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