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最後的玫瑰《六之二試煉》

    九六年二月底年初六本是來開工的，老廠長卻宣布訂單沒著落奉命關廠。工作說沒就沒了引起一片罵聲，在這個年代能怎樣？我們只能自求多福積極尋找。兩個多月來到處碰壁，想當個最起碼的女工，人家一看身分證文化程度還遭譏諷的拒絕，好後悔畢業時去申辦新的身分證。家裡縮衣節食讓我們大學畢業沒用，這是搞關係的年代。可是一直在家當米蟲也不是個辦法，我倆商量決定寫信給他求救。十來天沒消息以為他忘記了，當我倆認為絕望了，卻突然收到他從南方寄快件的回信，要我倆安心等候。後來才體會到，以他的身份要一次帶兩個沒多少工作資歷的人在身邊，確實難以對他的上頭與悠悠眾口，好在我們有省重點大學商管和金融會計畢業的強項，多少彌補工作資歷的缺陷。經他的安排，在五月的最後一天我倆離開家鄉到南方，愈是接近目的地愈是熱，不知是天氣使然或者即將見到他而使得身子火熱？

    他開著他的奧迪座車來接我們，在車裡說明廠的高幹宿舍滿了，他租了三室一廳的樓層並置辦了家具冰櫃空調等生活用品，讓我倆能儘快安頓下來。進入客廳他招呼我們坐下來說明工作：他讓Judy去同在工業區內朋友主持的廠當廠務助理，我被他帶在身邊學習秘書工作。Judy對此安排很不高興，嘟著嘴直白地說他偏心。經他明白點破她的性子現在還不夠沉穩，各方面的能力也還不全面到位必須再磨練，而且他的廠目前也沒適當缺額，雖然是總經理也不可以硬塞。Judy聽了紅著臉靦腆地點點頭：「我知道這是我最大缺點我一定努力改過，但我倆以後還能當同事嗎？」「呵呵！只要妳的領導我的朋友評估通過考核，到時我自會設法，這樣妳滿意了吧？」Judy雨霽天青開心的笑著猛點頭，突然站起來伸長脖子親了他的臉。我和他霎時呆住了，說真個兒我也很想，但就是做不到如此大膽。他大概被嚇到停了片刻才說：「不可以這樣！」Judy似乎豁出去紅著眼歇斯底里地說：「我就要！就要！在家鄉早就想要，去年冬天你回台灣我倆傷心多久你知道嗎？」他瞪大眼微微張著嘴，望著我倆然後支開話題：「因為我的職務關係，所以大約每一二個月會回台灣待一段時間處理那邊的事，希望妳們不論我在不在都不會讓我失望。」

    第二天開始就繃緊神經，雖然我只是學習秘書，而且秘書工作並無決策權，但仍可以為陳總過濾不必操心的事，因此我必須督促自己儘快全盤了解。從各項產品的價格與銷售情況、車間製造流程、廠的配置狀況、廠內運作甚至廠外如何協調，範圍的龐大與複雜，不是從前鄉下小廠可以比擬。而且他對工作上的要求一向嚴謹，更別說他手下的業務與廠務經理的面前，我說什麼也不能掉了臉，壓力之大真不是鄉下妞的我從前可以想像。為了儘快上道經常自動加班到深夜，甚至全廠都關燈了只有秘書室還亮著。務必徹底了解各項報表，以及已辦待辦事項的簽呈細節等等，有時還得翻閱權限內可以看的舊檔案參考。Judy和我一樣回到居處都累趴了，但我們不以為苦，一心編織起日後的美夢。我們常互相交換工作上的心得也互相打氣，發誓絕不讓他丟了面子。

    好不容易挨了兩個月，總算熟悉了八九分，在月底的周末他邀我們消夜，我倆都猜測這包準是期中考了。在包間裡吃足喝夠之後果然開始一一詢問，見我們都能侃侃而談。「看來妳倆真的很拚早已有底，滿說才兩個月能如此很不錯了該給個獎賞。」Judy很大膽的指了指嘴唇：「給這個！」他愣了一下說換個方式，隨即從他的隨身紙袋取出兩個小盒子，看盒子是Nokia手機，這可要花掉他不少錢，心裡頭小鹿亂撞。「別說Angel的表現我看在眼裡，即使Judy我也能從朋友那裏了解到詳細情況，我朋友還說我給了個黠慧的鬥士。這手機妳們各自去買門號然後告訴我號碼，使用方法盒子裡有說明書。」長這麼大第一次擁有手機還是知名的Nokia，現在不必再羨慕大學同學了，我倆喜孜孜地把玩著都忘了道謝。他輕拍著桌面：「聽著！聽著！Judy妳要加緊適應與學習，我朋友說下個月讓妳參加品管講習，這是要擴大妳的能力。下周我要回總公司開會以及處理那邊一些事，大約會待上一周至十天左右，Angel也須趁此學著能獨立處理我的一些事情。記得！除非緊急情況可用電話請示，其他必須我簽署的一律傳真。」

    大半年之後在十二月下旬，他從總公司發來人事命令，我從元旦起由學習秘書真除。那年年假回鄉，工資袋增厚了還另有一個年終獎金。因為剛升上正式秘書，我還不確定能否勝任不敢說開，而且也得顧全Judy的面子，但已讓我能抬頭挺胸了。包了大紅包給爸媽，也給小弟小紅包，全家的歡喜自不在話下。Judy收到的工資與獎金幾乎與我一個樣，我心裡揣測是他的做法只是由他朋友出面而已。從此他常帶著我洽商與應酬，喝酒對我不是難事，在家鄉無論男女都能喝上幾口白酒，因為我還要協助他觀察對方與護送，所以堅持不多喝。我和Judy早已奉命去考取了小汽車駕駛執照，但大都由他開車回程再由我開。經常同出同入讓我甜滋滋的，感覺像情侶不知他的想法怎樣？

    記得在上工第三年元月底即將放年假前，周末陪他應酬到凌晨一點，散席之後他說想看看我們住房的條件是否足夠。我趕緊先給Judy電話報喜，她激動的說剛回來不久但家裡只有開水要我買半打啤酒。邊開車邊想：他是否想突襲檢查私生活的一面？當我們在門口停好車下來看見Judy站在陽台揮手，就像候著夜歸夫婿的新婚娘子。他環視了一周客廳和廚房，甚至我倆晾衣服的後陽台。「可以看看臥室嗎？不進入只看看。」「嗯！工作這麼忙碌還能整理成這樣很不錯！這沙發質量不好都開始爛了，明天換一套好一點的。」果然是突檢私生活情況，這人太嚴謹精明了。當Judy要泡茶他阻止：「要睡了別喝茶開水就好。」「要不就喝青島妳們先慢慢喝我去洗澡。」Judy說：「我也才回來還沒洗等會兒啦！」他體諒女生愛乾淨。「都去都去！拿兩瓶啤酒來我慢慢喝，反正明天放假晚睡沒關係，待會兒有些事跟妳們說說。」女生洗澡可不像男生幾分鐘的戰鬥澡就能搞定，何況客廳還有一位我倆傾慕已久的人。磨磨蹭蹭也不知費了多少功夫，終於幾乎同時步出臥房。一看傻呆了，雜誌丟在啤酒邊兩瓶已喝掉一瓶半，歪斜著在長沙發上睡著。大冷天這可不成，我倆互看一眼輕聲地交談：「他肯定累壞了怎麼辦？」「妳趕緊將暖氣調大我去拿棉被。」我們輕手輕腳的將棉被給蓋上仍然沒醒，是真的累壞了。「我沒有棉被了就跟妳擠一晚。」「讓他孤伶伶在客廳不大好吧？要不我們將沙發併攏陪他睡。」《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