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說最後一波的春寒《三之一洗禮》
           The last wave of cold spring

《序言》這是九零年代一位台幹短暫的身影，也使得兩位大學畢業涉世未深的姑娘，從難以想像的職涯與感情的夢想由中原追至南方，歷經九年的波瀾而成長。因為涉及一些人的不法勾當，故隱匿多年以免橫生枝節。文中所述大都取自兩岸三人的書信與訪談記憶編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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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個雨加雪的天氣，告別辛苦卻溫馨的一段。眼看他搭上縣辦（註一）的車子，眼看他揮揮手走了。她淚流滿面衝出廠房，沒走幾步竟狠狠地甩了大傘，讓雨加雪直接撲上，企圖冷卻激動的情緒，任憑雪水沖洗著淚水，在臉上匯流著。身為閨密，當能體會她的痛，我又何嘗不痛？只能撐著傘緊緊陪著。她時而踉蹌跑幾步，時而眼神空洞的呆立，在雨雪中我倆無奈地相擁而泣，回家的路不到一公里，卻似乎無止盡的躓踣難行。我曾不止一次的勸她別陷入自掘的阱，其實我早已暗地裡陪她陷入了，因此也勸得很心虛。我們竟然同時為著一個成熟穩重，眼神透著睿智，儀表談吐不俗，隱隱散發魅力的男人所著迷。
   

    那是個改革開放不久遍設港台辦時，一些港商與台商開始進入試探，當中不免有不肖商只想狠撈一票然後甩手走人。我們廠是縣府的，因不擅經營只開廠一年多就歇了。那台商不知從何得知趁虛而入，聯合縣辦購置新機具與材料，並請縣辦開始招工。不久又從台灣聘請一位經理當我們的實際領導（註二）。縣辦在廣場集合我們，將那台商和經理介紹給我們認識。這位經理個子高高，身材勻稱，眼睛有神，透著中年領導幹練的氣勢，與那台商完全不同類型。我和我的閨密帶著筆與本子跟在老廠長後面陪同巡視，之後新領導經理下達第一道命令就是全廠搞清潔衛生，他無法忍受到處是灰塵蜘蛛網和廁所的髒亂與臭味。
   

    第二天早上他驗收清潔成果，指示必須加強部分做好就解散，然後召集舊幹部與辦公室文員開會。他坐定之後跟老廠長要員工名冊，老廠長指著我的閨密：「那丫頭把花名冊拿來。」我的閨密顫抖著翻抽屜取出呈上，他翻閱了一遍說：「在座的都是舊廠的菁英，文化程度最高的一位大學商管和一位金融會計，其餘都是高中和少數幾位初中，但我注重能力文化程度只是參考，搞關係對我沒用，如果沒能力也不求上進我會請你回家去享受。」接著又說：「明天所有人繳一張個人簡介，包含姓名、年齡、文化程度、舊廠時的職務，你還會啥工作跟廠沒關係的也寫上，務必清楚坦白別讓我抓包。過幾天機器廠商會派技術員來指導，機器操作我也不大了解我們一起學習。」「我跟廠長有事商量，文員休息廿分鐘後繼續開會其餘解散。」
   

    休息過後他問：「哪位學商管的？」廠長指著我的閨密。「哦！是妳，妳有英文名嗎？」「報告！我們都沒有。」「那以後妳叫茱蒂Judy，我不是崇洋這是保護妳的真實名字，妳仍管廠務以後簽文件用英文名加上妳的姓。」「哪位學金融會計？」廠長指著我在他耳邊說明。「哦！妳倆是鄰居又是大學同學，以後妳叫Angel仍然管財務，非經允許任何人都不可翻看帳冊，記住！」語調鏗鏘，說話乾脆俐落，讓我隱隱感覺他行事的魄力。很奇怪！從此說慣了的花名冊一詞逐漸少了花字，廠長也不再喊我們丫頭了，更奇的是，他是台灣人，竟然操著北方口音的普通話。從前上班懶散的現象沒了，因為經理都在早上七點四五十分鐘就站在廣場或辦公室走廊。老廠長好像也更帶勁了，竟然只遲到兩次。新官上任都會燒火，他這把火燒得夠旺！
   

    次日召喚我倆查看舊廠檔案，之後他說辦公文員太多，讓我們選三位要培訓成品管員，也將原來生產線的品檢以及倉儲組原物料品檢收編再培訓。我倆都被任命為助理，辦公桌移到經理室大窗前，他只需敲敲窗我們就知道要召喚誰。因為新產品跟以前的很類似，只是材質檔位較高，形式不同，車間幹部都說新機器很好用，而且經理改的工序工法也順暢多了，但很緊張，根本無法像以前有時間偷懶，Judy警告他們，現在敢摸魚包準會摸到螃蟹。半個月的試運作，不時有品管員拿著半成品和成品請教經理，其中一位比較強勢潑辣的被任命為組長。

註一：縣辦即縣府港台辦公室。

註二：當時任何廠都會有官派的領導幹部，雖不一定內行但肯定是黨員，而且大都是上頭的親戚或死黨，真正做事的很稀有，沒幹事也不會有人敢說話。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