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廣東省的澳門島上，有一位名叫仇端的人，他是一名船員，經常隨著大型商船出海到世界各國從事貿易。

有一天，仇端搭乘的商船遇到了颶風，這場風暴大到連經驗老到的船長都嚇得面無人色，在翻天覆地的洪濤巨浪中，隱隱約約見到有一座島嶼，船長急忙下令眾人盡力將船駛往該島，好不容易才抵達一處可避風的海灣，全船得以平安保全，船長與眾水手們幾乎都已經精疲力竭，稍微打點後便各自休息去了。

仇端倒是精力充沛，見暫時無事，就決定登上這座島四處看看。這島上有許多參天古木，枯掉了的大樹也不少，這些樹的直徑都很粗，需要有十個人手牽著手才能圍抱住。在枯樹上有許多孔洞，這些孔洞似乎不是自然生成的，仇端瞧了瞧樹洞內，發現洞內有體型很小的小小人住在裡頭，這些小小人身高只有七、八寸，膚色像是栗子皮般的亮褐色，男女老少都有，也有美醜尊卑之分。不過每個人身上都配戴著小型的腰刀弓箭等武器，這些武器的尺寸與這些人的身材比例都很相稱。

栗色小人們發現到仇端在樹洞外偷看，一齊對著仇端破口大罵：

「蠟渠三尹利！」

仇端見被人發現了，覺得無趣就退到一旁。這時仇端覺得肚子有些疼痛想要上廁所，就在一旁解開褲頭蹲了下去開始解放，然後找了石頭打火點起了旱煙桿吸煙。正在一邊解放一邊吞雲吐霧之際，忽然聽到人聲嘈雜，就像是秋天池塘中剛出生的小野鴨，成群結隊的往仇端所在的地方集結。

仇端嚇了一跳，仔細查看，原來在那大枯樹的頂端有一座小小的城堡，城牆的高度約到一個人的膝蓋那麼高，都是用黑色的石頭堆砌而成。這時城門已經大開，有一千多名栗色小人互相挽著手臂列陣出城。接著城牆上有人搖動著一面令旗並且大聲呼喊，只見大枯樹上的每個樹洞中都有栗色小人出現，齊聲回應等候號令。

在列陣的栗色小人當中，有一名看似年紀較輕的栗色小人，面容端正，束髮成髻，頭戴紫金冠，冠後插著二根雉雞的尾羽，身穿銀色的鎖甲，騎著一隻拳頭大小的小雞，正在發號施令，口中喃喃說著仇端聽不懂的話語，只見所有的栗色小人聽聞號令後齊聲回答：

「希利！」

隨即舉刀搭弓蜂湧衝向仇端，在他面前列陣大喊準備作戰。

仇端就算再聽不懂，也知道這是要來驅趕他，雖然很害怕，但是見到這些栗色小人們身形細小，不免有些輕視而不覺得那麼恐怖，就繼續蹲著執行他的人生大事。

那名栗色小人的首領見狀，對著仇端又喃喃說了一串的話，見仇端理都不理，就將手中的刀向仇端一揮，所有的栗色小人隨即開戰，那些小箭、小槍、小刀、小戈矛，就對著仇端那兩半大屁股又刺又鑽，仇端疼得受不了，心想：

「就算要打架也得等我廁所上完才是！」

便有些生氣的將手中的旱煙桿朝著小人們揮趕著，那些小人們見狀紛紛退避。仇端又半開玩笑的將旱煙桿揮向那小人首領，沒想到一桿就將那首領從小雞背上給擊落下去，那首領就這麼一命嗚呼了。

眾小人見首領遇害，奮勇將首領的遺體搶回城去，然後緊閉城門，其他的小人們也紛紛逃回各自的樹洞中。仇端見狀，趕緊收拾後回到船上去。

夜深人靜之際，仇端又聽到岸上有一大群栗色小人們聚集，對著商船扔著砂石泥塊，同時大喊著：

「梨二師四尹利！」

就這樣一直鬧到了天色微明雞啼時才停止。

仇端躺在床上想：

「如果能捉一、二個栗色小人回故鄉，必定可以賣個好價錢賺他一大筆。」

於是就在天快亮的時候，對船長說要去幫忙收集柴火，就帶著斧頭與布袋再度上岸前往栗色小人聚居的地方。

仇端挑了一顆大枯木，用斧頭劈開，裡頭正有許多栗色小人，當中還有像是同一家的小人正熟睡未醒，仇端想，捉了一、兩個讓人骨肉分離太可憐了，就將他們一一捉進了布袋中帶回船上。仇端偷偷的用米飯餵食這些栗色小人，他們倒也不挑食，不過最喜歡吃的還是松子以及水果。

仇端這人有些貪心，想要再去多捉幾個栗色小人回來，才到船邊，卻看到岸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栗色小人們，所有的栗色小人都揮舞著刀械朝著商船破口大罵，接著又拉起小弓射出許多小箭，頓時，箭如雨下，許多水手不明所以的都被波及，雖然傷的不是很嚴重，但是栗色小人門的數量實在太多，船長唯恐危及商船的安全，就趕緊下令解開纜繩起錨開船離去。

----- 待續 -----

改編自 《夜雨秋燈錄》

原文：

《夜雨秋燈錄》〈上〉

廣省澳門島，有居人，姓仇名端，時隨海艦出外洋，貿易各國。

一日，遇颶風，船中老大，面無人色。洪濤巨浪中，隱隱現古島，因急就而艤其舟，得無恙。少頃風息，老大等持篙弄楫，力已憊。

仇登島散步，見島中枯樹甚多，大可十圍。樹多孔，孔中有小人居之，人長僅七八寸，有老幼男婦、妍媸尊卑之別，膚色如栗子皮。每人身上系小腰刀弓矢等物，大小與人稱。見仇窺之，齊聲曰：

「蠟渠三尹利。」

仇適思遺，即解褲蹲地上，並就石鑽火吸煙。忽聞人聲嘈嘈，如秋塘鳧雛，結隊而至。驚視之，見枯樹最高處，有小城郭，高可及膝，皆黑石砌就。城門大啟，小人約千餘，聯臂而出。搖旗一呼，各樹孔中皆有小人出迎，拱聽號令。

其中有年輕者，面目端正，束髮紫金冠，雙雉尾，銀鎖甲，騎拳大雞雛，指揮如意，口喃喃不知作何語，旋聞眾應曰：

「希利！」

執堅擁至。

仇大駭，知為驅己，然藐其小，不甚恐怖，蹲如故。

年輕者，又喃喃多時，仇不應，即揮眾與戰。小箭小槍，小刀小戈矛，鑽刺兩股，頗痛。惡之，戲以手中煙筒擊年輕者，一擊，遽翻落雞背上，斃矣。眾攫屍回，城堅閉，其餘皆竄入樹孔中。仇亦回船。

夜靜，聞岸上小人大至，擲砂泥而呼曰：

「梨二師四尹利！」

雞鳴始寂。

仇枕上自思，若攫得一二頭回故里，轉可炫攫孔方。翌晨，託言採薪，攜斧與布袋之故處。甫破一樹，其中小人甚夥，尚有酣眠未醒者，仇一一拾而裝布袋中。約略一門眷屬，無一逸者。歸舟，潛以飯哺之，亦食，而尤好食松子果品。正擬復往，而岸上小人如蟻集蜂屯，如恒河沙數，口喃喃若詈罵，且小箭如雨，船人怨恐，解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