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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erpt:梶井基次郎的《檸檬》
2019/09/29 05:34:00瀏覽879|回應0|推薦10
Excerpt:梶井基次郎的《檸檬》

雖然說,閱讀過程中,每一本書的交替、相互指涉都是自己的選擇,也都應該在自己的預期之內;但預期之外的巧合總會偶然出現,讓人訝異書本之間自有其關聯性。
甚至,我也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早已經遺漏或忽略了多少條線索。

在引介梶井基次郎的《檸檬》時,譯者陳允元提及詩人楊熾昌短暫滯留東京,將當時出版的《檸檬》單行本帶回台灣並於一九三五年在《台灣日日新報》發表了一篇關於梶井的文章;
而最近讀到龍瑛宗的評論集,才赫然發現他也非常喜歡《檸檬》這部作品:

拜讀梶井基次郎的〈檸檬〉是什麼時候的事呢??猶記得是在十七、八歲的學生時代。
我站在N堂書店閱讀。「啊——」讀完後不由得輕聲嘆息,走過黃昏的街道,蹣跚地朝學生宿舍走去。為了窮學生的我無力買下這本小說、也爲了它就像甘美的葡萄酒使我心醉而嘆。
此後「像從塗管中擠出檸檬黃的顏料變硬後的那種單純的色彩」「那種如縮小紡錘的樣」的檸檬始在我的腦海裡盤桓不去
不!每次憶起基次郎,那種檸檬黃的檸檬就宛如悲戚的音樂靜靜地浮現。之後我又站在書店讀了兩三遍〈檸檬〉這部作品,我是如此地喜愛它。
——
龍瑛宗,〈有城堡的小鎮——憶作家梶井基次郎〉(1940年刊載於《台灣新民報》)

突然之間,我的心底似乎也出現了一種篤定的感覺,像是一句誓言:
「如果有一天看見黃檸檬,我一定會想起梶井基次郎,以及他那敏感纖細的文字。」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810169
檸檬 (二版)
作者梶井基次郎
譯者李旭曾鴻燕
出版社新雨
出版日期2019/01/18
語言繁體中文

作者簡介
梶井基次郎
1901年(明治34年)217日-1932年(昭和7年)324日】
大正末期至昭和初期的重要作家,出生於大阪市,少年時代反覆移居於三重、東京等地。為實現工程師的夢想而進入三高理科,後迷上文學,一九二四年進入東京帝大英文系。學生時代曾積極參與《青空》雜誌的活動。
自幼身患肺結核,後因病情惡化而輟學。在伊豆湯島溫泉療養期間,與川端康成、廣津和郎相識,結為好友並繼續從事寫作活動。最早的作品為十八歲所寫的短篇小說〈檸檬〉。二十歲感染肋膜炎之後,便終生為疾病所苦,直至三十一歲因長年疾病而引發肺病辭世。
梶井基次郎與當時的文學青年一樣,受到夏目漱石與森鷗外、有島武郎與志賀直哉等白樺派、大正期頹廢主義、西歐新藝術等影響。鮮明的文風融合感性與理性,充滿和風的幽婉纖細卻又帶著摩登氣味,備受文壇肯定。其魅力受到多數不同世代且個性迥然的作家們(井伏鱒二、埴谷雄高、吉行淳之介、伊藤整、武田泰淳、中村光夫、川端康成、吉田健一、三島由紀夫、中村真一郎、福永武彥、安岡章太郎、小島信夫、庄野潤三、開高健等人)極高評價和讚賞。


Excerpt
〈檸檬〉

......
我很喜歡檸檬,包含它那彷彿從檸檬黃的顏料軟管裡擠出來凝固而成的純色,以及整顆紡錘形的外表。於是我決定買下一顆檸檬,僅此一顆。接著,要去哪裡呢?我在街上走了很長一段時間。我手裡握著那檸檬的瞬間,一直壓迫在我心頭的不祥之感竟然開始逐漸消散,我走在街頭感覺非常幸福。原本那樣執拗的憂鬱,只因為這樣一顆檸檬而煙消雲散,聽起來似乎令人難以置信,但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人的心情起伏,的確是不可思議啊!


不知道經過了哪些地段,最後我站在丸善門前。平時避之唯恐不及的丸善,當時的我竟然覺得能夠輕鬆地走進去。
……
曾經吸引我的畫冊,如今是怎麼了?我凝視著一本本畫冊,然後環顧四周的尋常景象時所感受到的那份格格不入的心情,竟是我以前喜歡的味道……
喔,對,對了!」我忽然想起放在袖兜裡的檸檬。何不把這些色彩各異的畫冊隨機堆砌起來,然後用這檸檬點綴一下呢?對,就麼做!」
那種輕鬆愉快的心情復甦了我隨手把那些畫冊堆砌起來,隨即匆忙推倒,然後再手忙腳亂地堆砌起來,還不時從書架上抽出新的畫冊疊加上去,或者把一些覺得不合適的撤下來於是這座奇異夢幻城堡的顏色時而變紅,時而變藍
城堡終於完我克制著自己愉快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把檸檬置於城堡頂端。我的作品就這樣完成了。
凝神望去,檸檬把雜亂無章的各種顏色悄悄吸收至紡錘形的體內,更顯得鮮豔。
……


〈某個內心風景〉
……
「你的房間有一股法國蝸牛的氣味。
某位前來拜訪喬的友人說。還有另一位友人說:
「不管你住在哪裡,那個房間就會立刻變得陰森啊。
總是殘留著紅茶渣的野餐熱水壺、四處散落著與書套分離的書籍、紙屑,以及獨占一處鋪在地上的被褥……白天,喬在那樣的環境裡像隻蒼鷺般睡覺。一覺醒來就聽見遠處學校的鐘聲。夜晚當人們都熟睡之後,他就來到這扇窗戶向外眺望。
如影子般逝去的思緒在濃霧中漸漸清晰。
他眼中聚散不定的風景,時而變得熟悉,時而變得陌生。然後到了某一瞬間——喬已經分不凊哪裡是自己的幻想,哪裡是深夜的街巷。黑暗中的夾竹桃就是他的憂鬱。受到暗處街燈照射的土牆,與黑暗融為一體的牆影。就連意識也都呈現出立體形狀。喬覺得那裡可以稱得上是內心的風景。


窗外的風景,在任何一個夜晚都一成不變。在喬的眼裡,每個夜晚都一樣。
然而有一天夜裡,喬在黑夜的樹林中,發垷一點青白色的亮光,他想那一定是某種蟲子發岀的光。第二天、第三天,他也都看見了那道光。
於是他離開窗邊,橫臥在床時,他感覺到幽暗的房間裡也有一點磷光。
「我是久病的生靈,我最終也會消失在黑暗之中。但你卻獨自清醒無法入睡,就像屋外的小蟲……隱隱發出綠色的璘光……


〈冬蠅〉
……
每次睡覺前躺在床上仰望那些類似錯覺的蒼蠅,深夜的寂寥就會在我的內心蔓延。這個山中旅館有時除了我以外沒有其他人投宿。其他所有的房間都關著燈。隨著夜色加深,不禁覺得自己是住在廢墟裡。在這荒涼寂寥的幻想之中,我的腦中浮現出一幅異常鮮明的景象。那是在深夜,山谷旁的浴池散發著大海氣味,清澈見底的熱水不停溢出來。那幅景象令我更加覺得自己身處廢墟之中。看著天花板上的蒼蠅,我感受到那樣的深夜。我的內心往夜晚深處擴散。在那之中只有我的房間亮著燈。伴隨著孤獨感,我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牠們仍像死去一樣,停在天花板上動也不動。
火盆裡的火開始熄滅,玻璃窗上溼潤的水氣由上逐漸消失。我看到其中一些地方出現了像魚卵一樣憂鬱的波紋,那就是初冬,那逐漸消失的水蒸氣會慢慢形成波紋,凹間的角落堆放好幾個蒙上灰塵的空藥瓶。多麼慵懶、多麼優柔寡斷啊。我的抑鬱大概是傳染給不住在其他房間的冬蠅了。究竞到什麼時候才能終結呢?


有一天,我突然發現自己的房間裡沒有任何蒼蠅。這令我非常驚訝。我仔細思考,大概是因為我外出時,沒有人打開窗戶或是點火保持房間溫暖,所以牠們就被凍死了。這是非常有可能的。牠們一直受到我平靜生活的恩澤生存下去。所以在我逃離令自己鬱悶的房間並折磨自己的身體時,牠們果真就因為寒冷和饑餓死掉了。為此,我憂鬱一段時間。我並不是為牠們的死而悲傷,而是我覺得自己也必須面對某種變化無常的生存條件,它讓我活下去,同時又不知何時會殺了我。我好像看到它寬大的背影。它就是嶄新而且傷害我自尊心的幻想。然後我的生活會因為那個幻想而變得越來越陰鬱。

(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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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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