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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4/19 06:13:37瀏覽6403|回應8|推薦42 | |
Ⅰ
母親從查號台查詢出「招篤德」的電話號碼,直接交給外公。外祖父按照母親抄在便條紙上的號碼一個號碼接一個號碼仔細地按號,電話那頭的鈴響了,可半天都沒人接聽。外公等了又等,等不著有人上來接聽,最後他只得放下。可一會他又重新撥號,一樣,還是沒人接。 兩三次都不成功,母親過去幫他再按鍵,也是一樣,那頭只聽得見鈴聲,仍然沒人拿起話筒接聽。 「沒人接,大概不在吧?」母親轉回頭來跟外祖父說。 外公不死心,過一陣,又拿起聽筒自己繼續按號碼。可是無論撥多少次,就是沒人接聽。他向母親抱怨電話號碼不對。 「怎會不對,查號台明說全台北電話登錄登載姓招名篤德就只這一個號碼。」 外公一面哩哩嚕嚕地不停嘮叨,一面依舊繼續努力。 後來那天,只要我們沒出門,沒帶外公出去吃館子或觀光。在家裡只要得空他就會拿起電話撥過去,一連兩天都如此。可是無論他如何堅持,如何間歇不斷地打過去那邊仍然還是沒人接聽。 母親怕對方電話故障,或線路不通,又幫他再向電話局查詢,要求檢查對方線路,查線台查明對方電話沒有問題,一直是通的,只是沒人接。她跟她父親講對方不是不在家,就是不接電話。她的父親「啊!啊!」連聲,不知是沒聽見?或是不聽我們的解釋,仍然堅定一直打過去。 外公這樣堅持,連我這孫女也都看不下去,也繼媽之後跟他講了好幾次,說這樣一直打過去是沒有用的。可無論我們怎麼講他都不聽?我們告訴他,招主任不在那邊,即使住在那邊,也可能出去,或住在子女家去了。 「他兒子住在療養院裡頭,都住了廿來年了」 他雖耳背,這時他又聽明白了,沒好氣地用斥責的語調怪責他女兒後,又轉而對我說: 「他另外只有一個女兒在美國,他和我一樣都八十幾九十了,要他去哪裡?」 我和媽只有只有隨他去,結果,沒想到在他屹而不捨一再試撥下,最後竟然接通了,那頭有人拿起電話來「喂、喂、喂……」地回話。 「招主任,」對方一喂,喂起來,這邊立即激動地對著著話筒號叫: 那邊沒理祖父的呼喚,還是喂喂喂個不停。 「招主……任,招主任,是招主任吧?」 祖父提高他那已高八度的音量對著話筒盡力呼喊。 「我是常大倫呀,我從美國回來了,要來看您吶!」 聲音幾可震動水泥屋板,那邊終於有了回應: 「你是誰啊?你是哪個?」 「我是常大倫,你同學又同事的常大倫呀!」 那頭並沒聽見,依舊: 「你是哪個……你是誰呀……」 「招主任,我是常大倫,從美國回來,……」 「你是誰?你是誰?……」 外公講什麼話都沒有用,那邊就是聽不到,外公盡著喉嚨併力喊,那邊就是聽不見。我感到用這麼大勁死力喊,大約連走在外面街上的人聽到都會嫌吵。兩人你叫我喊的永遠也無法溝通,母親受不了,從她父親手裡拿個電話來,自己跟對方解釋。 「招主任,我是您以前學校同事常大倫的女兒常玉佩,我父親隨我們從美國回來,我父親想順道來見見您呀!」 「你說什麼?你是誰呀!」 換了個年輕些的人來接腔也一樣,情況絲毫沒改善。 在那頭不斷地你是誰?你說什麼?反覆堅持下力母親也只有放棄。 外父繼續努力。結果他們這樣誰呀我呀相互對喊快一個鐘頭半,對方終於弄懂了。 「你是常大倫呀?」 電話線終傳來認清這頭是誰的確認,我和母親都鬆了一口氣,終於,更慶幸電線那頭居然還記得外公,但這對外公還是不夠: 「你住哪裡呀?」 外公扯起喉嚨喊著問招主任。 他要怎樣?要問對方的住址嗎?我和母親不約而同底問他: 「你要幹嘛?」 「要他地址,好過去看他?」 母親再問他: 「你要我們帶你過去拜望招主任?」 她得先弄清她父親的意思? 「我們人都來台灣了,怎能不去看他?」 這回外公不但聽得明白,說的意思也清楚明瞭: 「五十多年的老同事,再不見面,就再也見不到了。」 可是要問清楚對方地址,可不容易,母親要我上陣: 「你讓比莉去問招主任住址,你聽不清,又記不下來。」 「媽呀!」我不由喊媽抗議:「你都講不通我怎弄得清,」 「電話拿去問明白!你耳朵好,不要推三阻四。」 「什麼?要怎麼問呀?」線那頭的招主任那個樣子,我哪能跟他講得清的? 「喏!聽筒拿過去,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問看看。」她不聽我的,聽筒交到我手上: 「問清楚,寫下來,然後才好帶外公去看他!」 我接過電話,被打鴨子上架。 「我外公要來看望您,您的住址在哪?」對著話筒,我一個字一個字地也學著他們大聲喊話。輪到我又足足在電話糾纏廿分鐘,終算不辱使命,完成這椿不可能的任務。 走訪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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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