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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01/18 05:54:51瀏覽3633｜回應0｜推薦1 | |
| 很多的事物並不是因需要而生，反過來可以說是因不需要而促成的。也許是太老了、太閒了。活得太久了，自覺己到了生命盡頭，再也活不下去了。但是到了這般年紀倒真不明白；到底什麼是要緊的。為生存謀無論如何瑣碎都是緊要。那麼為死亡作打算，卻顯得突涕好笑，尤其是預先安排生後事，如不是有關遺囑或人壽保險之類嘉惠後代的事務，不僅會顯得不需要而且有種何須操心到這個地步的味道。理由怎麼都說不過去的。同樣的積蓄存錢如是為了預防病痛來襲時作準備，或者買醫葯保險，都是人生頂重要的步驟。可是為自己預作佳城塋邑，倒像是老人閒極無聊的事。
世上的人一生奮鬥都只為能混到片瓦寸土，擁有土地房產愈多就生活得愈發充實，事實上這也就是生存真正之目標。然而絲毫沒有考量需要營築死亡後的不動產。是出於忌緯，還是鴕鳥心態。短短的幾十年生命，人們一直是努力不懈為著活著時能多積存些財產，卻從不曾為身後打算。積存錢財求田問舍最後的目的難道只是為兒孫聚集遺產，可不明白為何不弄個出色的所在為即將到來的時刻，而且使用的時間照講是長久得多的地方。把錢財用在身後對上了年紀的老人言，不僅是更有意義，更值得。而且對所擁握佔有的土地構築更是覺得所有權完備而獨享。自少至老，此刻所擁有的墳壟才是獨一無二真正刻碑立碣而不會有任何他人來分享的自己所有物。 我手上還有點錢，但偶而上三芝、陽明山等處的豪華墓園走動，或是乘送殯出葬的時候比較探問，愈發覺得手上這點錢是辦不了多少事。現在辦任何事都很費錢。跟廿年前為老妻營造墳塋時已大不相同。那座壟墓就是在墓地見到一般模樣的墳墓前立有名碣的土丘，雖說一向是不在意死後歸葬何方。但是現下認真地考量起來，倒忍受不了埋在那麼侷促平庸的丘壟地帶裡。後來每次上墳一想到是自己的歸宿，怎麼看就怎麼不合心意。目前再為自己營築壙冢心裡老早有底，是要與眾不同，得好好經營一番。覺得是我最後一件大事，兒女兩家都過得好好的，用不著我來操心，況且大家都老大不小，這把年紀囉！那能干涉到他們。況且都不干我的事了，只要能照顧好自己對他們而言就是上上大吉。不是何須操他們的心。而是何能操他們的心。 多年來經歷的遭遇深知世事的演變不會對年齡有任何仁慈，無論怎樣應付，總會照以最不堪的面貌贈與老年，會有幸運的總是跑到青春那邊。牙齒不適不去看它，終歸要以最擔憂的形式出現。看了醫生也無幫助。也許不至立即掉光，但也耽誤不了多久。失望是躲不了的。還是老了，提一些事，不提一些事。經常忘記要做甚麼！老年的效應是不可否認的。 說來我一直怕麻煩，怕吵。而且不願多操心，事情愈順當愈好。沒有必要的的煩雜事等最好別找上身。可是生活誠然瑣碎煩人，我仍然抱持著達觀的熊度，委屈地將持下來，雖然看來有些可憐但也有其勇氣在。不相干的事務是能往外推則最好別沾上。當年子女因為出國或事忙相繼地想把孫子丟給我們做祖父母的照顧，老妻雖然願意。是我一意反對，才擋住這些麻煩。這些年來一直獨居在這棟退休後過戶到手上的宿舍房子。房屋雖老舊，自己住著到挺自在的，起居自由，也不礙著旁人。女兒認為一大把年紀須要照應，三番兩次要我老人家遷到她那兒。曾經是怕家人麻煩我，現在也知道能不要麻煩親人就不要。自覺還撐得住，一直不肯答應。上了年紀的人是要放得開。現在的心思只想好好的照自己的意思弄一座獨特的墓園。即使準備變賣一切所有也是應該。因為這是輩子剩下的唯一的心願。 有這麼個念頭，也沒什麼人好問意見的。因為實在己經很老了，同時代認得的人大部份都去了，「舊識半為鬼」。剩不了幾位多半也已躺在病塌上，不知還有機會起得來否？應該是不會再站起來。其實再站起來也沒什麼好，到了這把年紀既然病倒下來，應該差不多了，即使好過來也只如迴光返照，撐不了多少還是會倒下來的。他們都已自顧不暇，而且到了這般時光。誰的主見都很強。什麼沒見過，聽過，經歷過。論到見解與判斷那有外求的道理。當然自己想怎麼做就一逕弄下去。而且計劃做自己壟冢的事，倒並不覺得是跟健康的關係。沒有生存時序的壓迫。私下也認定自己是與眾不同，身子骨還硬朗得很，離倒下來還有一段距離。覺得再活個五年，十年甚至廿年都有可能。當然這只是自己感覺上的念頭，事實自然不可能。哪會活過一百歲，活到這把年紀己夠了。能建康地多活上一段時日自然是不錯，不過平心而論實在也沒多大差別。 我的打算或想法其實是這兩年來才熱衷起來，早先年同儕有人預築墳塋時，還都認為沒有必有，軀殼去了還不就算了，兩腿一伸時何需再操心。塵土歸塵土。有人要為此事操心是他家的事，不需為尚活著的省卻麻煩。老死的人實無須操這趟心。 可是念頭慢慢變了，覺得趁氣力尚在的時候自己打點一番也不錯。而且到了如今還能做甚麼？還有什麼可做？這椿事完全可以自己打點，尤其是蓋棟新穎有創意的壟塋，就像設計出棟空前出色的建築物，那會是多有意思！照目前的空閒與無聊的勁頭，自然興沖沖熱火火的忙著有所開展。而且實際 情形也不合多所耽誤。當然也要把想法告訴子女。女兒還好，雖不表示贊同，但也不明白說出反對的意思。問題是出自我的兒子與媳婦，他們不能同意我的想法，他們認為那是不負責任的念頭， 我說：「這跟責任何干，我都八十六了，拉拔起來的兒女都大了，老了。只剩下這一丁點所有物，乘還動得了的時候如何處理是老頭子自家的事。不需要任何人給意見。」 「當然是你自己的財產，要怎麼處理我們也不好表示意見。但是實在太不合常理了，傳出去別人還以為我們家是怎麼回事。並不是我們想怎麼打算，搞不好會認為我們在怎麼計算於你，所以你才要如此的做。」 我解釋說只是自己一生最後想做的事，弄一座照自己意思蓋成的墳冢。 兒子聽了乾脆說：「如果扯到後事，你何需操心，要不然把我們兄妹倆放到那兒去。你身体還好得很，萬一真有什麼，我們當然會承擔起來。」 我還是盡量申述，想照自己心意弄出一座獨特的塋冢。而且他們夫婦以及他妹妹一家人在事業或工作都還可以，也不指望我這點財產。這樣的解釋反而激怒兒子。 「說到那裡去了，誰會想你那點財產呀，從來沒生這個念頭過，你是怎麼想的。就是要弄墳地也應該實際些，人家怎麼做，我們也跟著做就是了，我們又不是大財主，那有賣了陽宅蓋陰宅的。算了！跟你講不通，要怎麼幹，自己去弄，不必跟我們講。反正我不會插手幫你管這檔子事。弄砸了也別指望我來收攤子。」 自己掙得錢用在自家身上是天經地義的，可是兒孫卻不這麼想？憑什麼要想老人的財物，為什麼就要留給他們。到底是他們貪還是我捨不得，是我的東西為什麼就一定要給子孫。當年我把他們拉拔大，給他們受教育，做父親的責任已盡到了，再想我的老本是他們不對，是他們的貪得無厭，自己不去努力掙錢倒想不勞而獲地撿父親現成的。父母親唯有這間宿舍屋乃是前半生幾十年努力工作掙得來的。是半生飄零並且照顧養育他們後，唯有剩下的財產。年輕時的熬得過來，到時自會有更大更好的報酬，現今的人只有更好的際遇。不同於早先艱辛困苦的時代。也許我在氣頭上的認定，他們應該不是的。 不過，不論是怎樣都不會跟他們一般見識，當年老妻常說的到了這把年紀要知進退，爭不過人家時，不要把氣悶在心裡，想開點，走開另外開一條路就行了。她這麼說時雖不搭腔，心裡頭可認她迂。現在氣在心頭上時，不覺就拿來開脫。不想把受的氣悶在身子裡，為了維護健康，總得多方釋懷。但世間哪有那麼多條路。還是要我行我素，不見得能耐何我。老了不等於就死了，還是有法子按自家意思辦著來的。看開的人也死了，怎麼弄的都很難說。 人總是從自己關心的點著想，兒子只用他的念頭來解釋論斷，全不考慮老人的處境想法。等他年紀到了難保不會走我的路子。生氣活力足夠的時候，從不會來考量死亡時的狀況與需要。並不是避緯，只是完全沒有考量到，年事尚輕時：死是遙遠不會發生的事，而且根本就不願意考慮到的事件，死亡當然絕不是愉快的事情，尤其牽涉到自身時，更是希望永不會發生的事。或是說根本沒想到和本身的關聯。何況日常生活中有那麼多迫不及待的事務等著去執行去傷腦筋，忙都忙不完，何來餘暇來考慮死後的事情。即使把受著死亡困繞的人放到眼前來，自己既不會也不能去看清事實是怎麼回事。現在閒了，也看穿了，怎麼想怎麼做都不會錯的。沒有什麼好指正別人的對錯。兒子講他的人情事故，我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幸運的是；自己還神清目明，不必求人幫助，那裡都去得，任何事情都辦得了。 子女不理這黨子事也好，既省節外生枝，也不需要遷就他們的意見，可以完全照自己的意思辦。但是終究是離開工商社會久了，還是需要找個人聽聽現在外面的市況與情狀。廿年前老陳就是做亡妻的墳壟的包工頭，這麼多年來，每年都見過幾回面，算是有些熟悉。對這一行他應是熟頭熟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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