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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7/17 11:03:25瀏覽4507|回應2|推薦49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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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立平每天一早乘地下鐵從延吉中路家裡到他辦公的政府大樓,加上沿路趕車行走的時間大約要花四十至五十分鐘左右。政府規定的上班時間是八點,張立平通常七時不到就趕到地下鐵車站擠車。他性子急,生怕遲到,來到這部門上班以來他從未遲到過。每天上班,張立平都是固定的時刻擠上地下鐵,因此他通常到達公司都會在八時之前,早個十至十五分鐘左右。 上下班時刻是地下鐵尖峰時段,每天都得像打仗似的擠進地下鐵車廂,這時段的每班車的每節車廂裡面全都擠得不可開交。最擠的路段是從江浦路站開始,人擠人,到達中山北路站簡直車廂裡每個人都可以擠到昏厥。人們蜂擁塞擠在車廂裡面擠沙丁魚,一動都不能動,想伸個手都沒辦法,真個是一丁點都無法移動,每個人的身軀都在相互擠壓倚靠,處於其中,完全不需用力站立,個個都像綑縛在一起的桿。 每次張立平擠上車後,手舉起來巴住扶手拉竿後,就伸在那兒不放開,是無法放開,再也不能抽動,只得一直舉著,非得等到到站,上下車的人進出那一刻才可鬆動。擠在人堆中,無論車行怎樣傾斜彎扭,四周都有人緊圈住密不透風般撐住,要倒也倒不下去,無需抓住扶手或拉竿。抓住扶手只是習慣使然,同時也為著使手臂伸起,否則一趟車程,會一直埋進人堆裡。地下鐵列車一站站往前行進,下去的人有限,進來的更多,車門關上更加擠塞得動彈不得。 通常地下鐵列車進站停妥,自動車門噗地一下打開,激起人群搗爛黃蜂窩般地鼓湧紛擾湧進,像打戰逃命似地蜂湧朝車門擠著上車,張立平憑著年輕力壯每次都能擠到人群正中,等著被人們在背後急躁地把他推擁著擠上車門。擠慣了,他都可以不用自己使力擠或推動,就能利用位置和體位像個傀儡似地被人們簇擁著強迫推擠上車。 上車的推擠混亂嘈雜中,常會聽到有女人尖起嗓子喊叫罵人;不是扒手,是有年輕女人被人佔了便宜。驚呼喊叫的多半是本地女人,她們全國出名的慓悍,不吃悶虧,什麼事都敢大聲喝喊叫罵開來。上下車亂成一團是容易出現伸鹹豬手的,張立平感到奇怪的是,擠得要死人了,在這種時候竟還有人會有這種心思,當然人家也一樣想的可也不是這時候正好搏矇,任誰都顧不得時,存心上下其手是沒人防得了的。 在中山北路站有幾條路線駁接,過了中山北路站車廂空多了,也好過多了,不過還是很擠,中興路站,曲阜路站,淮海路站直到豊興路站,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一直不動,非要過了陸家嘴到了中山南路站才能鬆活下來。 通常張立平一上車就設法擠站在車門附近抓緊扶手吊環,他抱持主意守定橋頭堡,一佔好據點就再不移動,如此在車子移動時,就能在擠得滿滿的人堆裡設法緊靠著別人身上打瞌睡。由於實在擠得動彈不得,所以靠著四圍的別人似睡非睡;別人,即使是女人也只能眼瞪瞪地望著你閉上眼靠在他身上打盹,拿你沒辦法。擠得沒一丁點空隙,能怎樣?推也推不開的,人人動都不能動,誰都沒辦法避開誰;他頂不開你,只有忍耐現在眼下的無聊與無奈。乘地下車的人說站得迷迷糊糊底打睏叫作「偷雞」,當然除了張立平一車上總有些瞌睡蟲也一樣在作這種偷雞的打算;反正要動也動不了,只要安穩地閉上眼睛就夠了,可也有人真能放輕鬆站在飛馳的地下車上睡上個回籠覺。 張立平雖能閉上眼倚賴在人群當中,可要能真睏著他還是辦不到,只不過乘趕早上到辦公室前休養休養吧。他這人挺敏感的,要放鬆也鬆活不起來。況且面前背後都是人們的臉,有大有小,他實在沒辦法鬆活。一張張臉上有眼屎斑斑的、有人一早上就油垢垢地、也有女人發著刺鼻的香水味,更多是人騷味、皮臭狐味的、髮油味的……還好車廂裡有加強的空調,加之,這些氣味天天擠,天天嗅,也嗅慣了。 這些都還不算,最令人討厭的是大都市裡的人不管處在什麼死人場合都要講手機,擠成這樣,講手機倒是唯有可做的事。不過擠得人人都快悶死,還有人拿著手機當著你面直著喉嚨嚷著喊話,可不存心非要使旁人更加難過。車廂內嘈雜不堪,只要是講手機,個個都張大嗓門,對著別人臉孔使勁吼出他家裡的甚麼雞毛蒜皮子事,早上吃了啥?晚上又要吃啥?生怕四周堆疊起的直楞楞地的臉孔沒聽清楚;噴出來的口水、口臭,一丁點都躲不掉。 擠成這個樣子,感覺上大家都臉貼著臉,貼近得鼻息可聞,使人甚不舒服;這也是使得張立平養成一上車,一待地下鐵列車一移動,就閉上眼睛打盹的緣故。久了,他也能順其自然習慣地癱在人潮裡面,什麼都不想,設法忘卻自己,也忘卻面前眾人,讓身體跟著人眾隨車動韻律擺動。全車體的人都隨車動一體擺動,自然他也隨著擺動,人們往前倒,他也隨著倒過去;往後,他也往後倒。他像是軟骨症患者,隨風搖曳,特意讓身軀隨車扭動癱在旁人身上,自己全不需使勁。雖然被壓過去的人感到不對勁給了他白眼,甚至使勁頂他撞他。但他都作出不知情模樣,一副隨車擺動不得不倒在人身上,臉上還老是站不穩、不得已的神態。擠慣了,張立平頗能乘間在其中自得其樂。 機構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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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