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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是遊子的故鄉
2016/08/09 09:43:41瀏覽187|回應0|推薦3

  這麽些年來,在我心目中炊煙般裊裊升起的鄉愁,最濃郁最無法割舍的壹縷是屬於母親的。從18歲開始,我就多了壹重古典氣息濃郁的身份:遊子。於是,我的愛常常只能從剪票口開始,到另壹個剪票口結束——我常常只能借助壹枚創傷的車票來維系與母親的聯系。母親是遊子精神上的故鄉。而故鄉對於我,相當於被放大了的母親的概念。翻開地圖,看到長江中下遊那座叫南京的城市,從內心的最深處感到溫暖:我的母親今天仍然生活在那裏,在遙遠的壹扇窗口裏做飯、晾洗衣物並且思念著她的兒子。這種時空無法阻隔的心靈感應,該算是壹生中永不消逝的電波吧?

  我18歲那年,母親驕傲地用她的私房錢買了壹張船票,在細雨蒙蒙的碼頭上送我去武漢讀大學,僅僅4年以後,又是母親親自去排隊買了火車票,交到我手裏——我就這樣展開了遷徒到北京的個人生涯。母親當時預料不到,她對世界的這兩次慷慨,構成她終生恐怕都將追悔的過錯:我從此便被她無意識地移交給世界,而不再屬於她。她已經付出還將繼續付出漫無涯際的失眠、淚水、掛念,來承擔世界對壹個平凡的母親的掠奪。我離開故鄉已經十幾年了,愈行愈遠,留給母親的,永遠只是背影。壹次次的背影。

  我和母親生活在兩座城市裏,坐火車需要壹晝夜的路程。這就是壹個母親與她孩子的距離。我如果在北方的曠野上吶喊壹聲,恐怕要經過壹晝夜才能傳到母親的耳邊。唉,思念母親的時候,真想能以光速回到她眼前——當然,這肯定也是母親的願望,甚至堪稱我蒼老的母親對生活最奢侈的要求。我太了解她了。每年回家探親,總發現母親老了許多:前年是皺紋多了,去年是頭發白了,今年是牙齒掉了……頓時有天上壹日、人間壹年的恍惚感。觸目驚心。我簡直不敢如此想像下去。於是轉而安慰自己:母親健在就是壹種幸福。雖然天各壹方,她的心跳無時無刻不在震撼我的耳膜。就像冬天的鳥懷念遠處的樹巢——母親的音容笑貌是我流浪生涯中最隱晦最柔韌的寄托。母親無論居住在哪裏,哪裏都是我的故鄉。遊子的心室供奉著壹枚隱形的磁針。

  這些年我壹直出門在外,大部分時間只能靠書信與家中保持聯系。仿佛成為慣例了,收到的家書壹般都是父親執筆,而由母親在信末附上幾句話。母親的字體壹生未有大的變化,橫平豎直,纖巧緊湊,壹筆壹劃都保留著女中學生的風味。這恐怕也是母親總讓父親寫正文,自己僅附註幾筆的原因。母親覺得自己的字拿不出手。加上父親日常擬慣了公文,遣詞造句自如,講述事理也極周全,因而似乎更有發言權。然而我知道,家中頻繁來信,大多緣自母親耐不住自己的思念,而催促父親“又該給孩子寫信了”,父親不過是代言人而已。每逢拆閱家書,我心理上總偏愛地視作“母親又來信了”,雖然母親的信總是很短很短。

  母親的愛是細致而不無擔憂的,總是敏感於我寫信間隔太長,“是否生病或發生什麽事了?”她每每不厭其煩的探詢實則載荷著太深的掛念。我沒想像過母親接到孩子去信的心情,但母親自己說她常常是讀了壹遍又壹遍,直到眼淚流了出來。作為男孩子,大大咧咧慣了,有時把寫家信當作應付差事,潦草完成,有時事務壹多就疏忘了這茬,白惹母親擔心了無數次。

  偶逢父親出差,執筆家書的任務就完全由母親完成。然而母親的信仍然很短很短,翻來復去說不膩的仍然是那麽幾句。惟壹異乎尋常的是,母親悄悄地問我是否找女朋友了,然後勾勒壹遍她理想中兒媳婦的模式,不外乎溫柔呀賢慧呀能幹呀之類。對於母親的操心,我微笑之余常常無言以對。

  有壹次平淡地拆開信,壹張小畫卡掉出來。我才想起今天是我的生日。也許所有母親確實比兒女更深刻地記得那壹天,它是兒女生命的起點,更是母愛隨之誕生的日子。母親啊母親,從此開始了她的養育、守望、擔憂、欣慰以及對離別的畏懼。這是壹段多麽漫長、艱辛而又多麽偉大的歷程啊!

( 休閒生活雜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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