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21(10/26)漠河250km－加格達奇

清晨早起，詢問賓館櫃檯，當下室外溫度是攝氏零下－24度，是個人一生所曾經歷過的最低溫；越野車上，昨夜留下的幾瓶礦泉水也結成冰棍狀。賓館用過早餐後，決定再逛下縣城，全付冬衣外出，刺骨寒氣如針刺般鑽進每一根毛孔，沒有十分鐘，帶著皮手套的手指，已有發麻刺痛的感覺。漠河，又稱墨河，據說是因河水黑如墨而得名，隸屬於黑龍江省大興安嶺地區。

漠河雖然是中國最北的一個縣城，但走在大街上，絲毫不會有偏遠的感覺；馬路寬敞，房屋整齊，有各種色彩，不僅很新很乾淨而且還很高，這種高不是指整個建築的高度，而是每樓的層高，也許這正是當地政府搞的樣板工程吧！不過繞到大街之後，仍然是低矮的平房，雜亂無章的臨時建築和攤販市場。漂亮建築及寬闊街道之後的無序管理，是我對這個著名縣城最膚淺的認識。

縣城除了西山廣場外，惟一可逛的就是松苑原始林，是「5.6」大火倖留下的一片森林，也是大陸惟一的城市原始森林。走過雪地來到松苑，裏面全是樟子松，最小的松樹也有30年的樹齡（每棵樹都有身份牌的），不過最大的好像也就200多年。陽光穿過濃密枝葉斑駁的灑進來，向上仰望仿若天國，林地白雪皚皚，讓人百感交集！當年那場大火那麼猛，松苑怎麼就不會被燒掉？

1987年5月6日，由於有人在山上割草時，因操作不慎引起大興安嶺漠河地區的森林大火，在八、九級大風的助威下，一大團一大團的火焰被高高拋向天空，飛越一百多公尺寬的大林河，狠狠砸向對岸的樹林，原本出現在西山的山火就這樣點燃了漠河縣城。那場大火真是讓人刻骨銘心，燒了足足半個月，整個漠河縣城全部燒盡，成為一片火海，生命財產損失無法統計。

如今仍可從網路圖片裏，看到燒掉的森林、房屋，燒得像紙折一樣的鐵鍋等等。其中一張圖片，一隻小熊蹲在枯木上，驚恐萬分；還有操場上的旗杆，被燒成麻花似的扭曲模樣。不過，那場大火那麼猛，竟也有四個地方沒燒掉，除了之前介紹的松苑、剛落成的清真寺、城郊的墳地，還有漠河縣的阿木爾醫院。火魔幾乎吞沒了整個城市，卻留下這幾個地方不燒，不燒的傳說到底是真是假？

今天行程是從漠河走古蓮河林場的一條防火公路（正式出版的地圖上沒有），經滿歸、金河林場到根河，大約200多公里。出漠河往西，才發現這條林間土路正在翻修，坑窪顛簸很不好走。所幸，東北農村早晨的空氣格外清新，雖然這裏周圍都是密密的林區，但縣城的邊緣，還是有很多的農田及菜地。此刻，農舍炊煙嫋嫋，遠處山間濃霧彌漫，形成一條雲帶，越野車就是往那片雲霧中去。

路兩旁都是原始森林，即使是白天也陰森森的。道路在森林昏暗的陰影中，走在破爛不堪的沙石泥土路，其間還夾雜著不少雨後形成的水坑，車子駛過，泥水四賤，前風擋上一片模糊。再往前走，荒草積雪漸漸地把路面蓋住；打開車窗，陰冷的空氣撲面而來，令人略感寒意，而四周是那樣的寂靜，耳邊只傳來汽車發動機低沉的轟鳴和路中間的高草，被車底盤刮過時那種「刷刷」的聲響。

走在這樣的路上，雖然現在是白天，心裏仍覺得忐忑；看看周圍，到處是荒涼的草地和樹林，沒有任何使人覺得這裏有過什麼人煙！唯一興奮的是路面上還算清晰的兩道車轍，是前車過去了嗎？至今我不知道這一條地圖上沒有標注的路叫什麼名字，也不知道這裏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情，偶爾路過廢棄的「地窩子」和也許是伐木人用過的「楞場」遺址，似乎隱約地在暗示著這片區域的陳年往事。

當呼吸到透過車窗而來那種陳腐氣息的時候，也能深深感到時間正在慢慢抹去那也許並不遙遠的印記。據說在大興安嶺的深處，林管部門為了阻止非法金礦的開採而封了許多路，而現在又有誰知道那些地方曾經承載了多少人的夢想，又曾是多少冒險家的天堂呢？杳無人煙的深山密林，還留有當年採金人宿營林子的窩穴遺跡。時斷時續的採金小路，滴滿了過去人的血汗。

一路上很不好走，但望著周圍茂密的樹林，依然興致不減，一路拍照而過，走走停停，直到被一道欄杆迎面擋住去路。這裏是個岔道，一面向西，沒有攔阻，一面向南，卻寫著禁止通行。四下張望沒見到看門人，只有幾條大狗沖著車狂吠，又過了一會，才從欄杆邊的小屋裏，走出睡眼惺忪的看門人。得知我的計畫後，那人說，往滿歸正在修路，路很差，按照現在的時間，今天絕沒有可能趕到根河！

經過西藏和新疆之旅，應變已成為家常便飯，至少在面對複雜的情況，能夠有比較沉穩的心態，遇到困難往往不是退縮而是想方設法克服。一艘停泊在港灣裏的船是最安全，但是船隻的目的並不在於此；沒有冒險，從來不知道冒險後的風光。人生的旅途也是這樣，許多原本覺得過不去的坎，過去了，就會發現也不過如此。滿歸至根河不得行，無奈下只得返回漠河，重走加漠公路，循來時路返回加市。

再出漠河不遠，迷霧四起，能見度很低，好在路面雖然積雪，但路況還不錯。透過車窗，隱隱可見道路兩旁都是密密的樹林，白霧迷離，芳草淒淒，看著看著，忽然覺得簡直就像是國畫中的水墨寫意，又覺得即有妙筆丹青，卻也難以刻畫此時意境。大興安嶺成了我一個人的林海，開始重新定位自己的審美視角，告訴自己正在用眼睛和相機，記錄一個絕大多數旅行者沒有見過的大興安嶺。

驚喜和讚歎在隨後的時間裏接踵而至，蕭瑟的風景對我而言並不具有蒼涼或者感傷的情調。其實，前行的每一公尺都有駐足的理由，大興安嶺非凡的鉛筆畫卷，沒有了樹葉的遮擋，林木之間的縫隙讓大興安嶺的遼闊來得更加不露痕跡。我暢快的隨意呼吸，隨意拍照，隨意停留。而比我更隨意的是這片林海，不在意任何舉動，任何一個抓拍都顯得自然，無論人擺出什麼姿勢，都是畫卷的敗筆。

過塔河市區後，加漠公路最後的行程是興安日落，太陽與地平線成15度角的位置，將山坳裏的加格達奇變成了畫布上的艷彩，寫實得很虛幻。下午四點四十分，距離加格達奇還有14公里的加北木材檢查站，遇見一台搭載台灣旅客的遊覽車，因撞到未完全升起的哨桿，整片擋風玻璃破裂，僅導遊及一名乘客為小片玻璃割傷，並無大礙。當地旅行社另派巴士接回旅客，僅有留下的司機在處理善後。

回到加格達奇已是六點多了，再度入住華融酒店。不想在酒店用餐，出酒店小心穿過馬路(不是擔心被車子撞到，而是因為路面積雪，真的好滑)，搓著手推開一家小店的門，發出了「吱吱」響聲，一個東北姑娘梳了條馬尾辮正在拖地，她看見我靦腆的笑著，問我要些什麼，隨意看了下，買了碗泡麵和一瓶可口可樂。

走回街上，正飄著大雪，我微仰起頭，只見雪花紛紛飄墬，卻不知從何而來.....！

本文同步發表於民生@報 http://news.yam.com/msnews/mkarticle.php?article=200807270039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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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音樂-天邊-布仁巴雅爾

喜歡這樣的木殼楞房建築

出漠河往西，土路正在翻修，坑窪顛簸很不好走

縣城的邊緣，還是有很多的農田及菜地

積雪把路面蓋住，四周是那樣寂靜

道路在森林昏暗的陰影中，走在雨後形成的水坑，泥水四賤

路兩旁都是原始森林，即使是白天也陰森森的

一道欄杆迎面擋住去路

這裏是個岔道，沒有攔阻

欄杆邊的管護站

向南雪路寫著禁止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