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之往史,我民族若不能立足於中原、偏安江表,稱曰南渡。南渡之人,未有能北返者。晉人南渡,其例一也;宋人南渡;其例二也;明人南渡,其例三也。風景不殊,晉人之深悲;還我河山,宋人之虛願。吾人為第四次之南渡,乃能於不十秊間,收恢復之全功,庾信不哀江南,杜甫喜收薊北,此其可紀念者四也。聯合大學初定校歌,其辭始嘆南遷流難之苦辛,中頌師生不屈之壯志,終寄最後勝利之期望;校以今日之成功,歷歷不爽,若合符契。聯合大學之始終,豈非一代之盛事、曠百世而難遇者哉!爰就歌辭,勒為碑銘。銘曰:痛南渡,辭宮闕。駐衡湘,又離別。更長征,經嶢嵲。望中原,遍灑血。抵絕徼,繼講說。詩書喪,猶有舌。儘笳吹,情彌切。千秋恥,終已雪。見仇寇,如煙滅。起朔北,迄南越,視金甌,已無缺。大一統,無傾折,中興業,繼往烈。維三校,兄弟列,為一體,如膠結。同艱難,共歡悅,聯合竟,使命徹。神京復,還燕碣,以此石,象堅節,紀嘉慶,告來哲。
格主案:國立西南聯合大學是中華民國高等教育史上的傳奇。今天聯合報副刊有張作錦的相關文章,可參看。這篇碑文是由文學院院長馮友蘭寫的,本文摘錄的是最後一段。文章談到,中國史上中央政權四次南遷,沒有能北返的,一九四五年是例外的一次。之後的故事,大家也都知道了。國立西南聯合大學聚集當時的學術菁英,茅草屋蓋成的大學居然可以產出諾貝爾物理獎得主兩人、兩三百位的中央研究院院士、中國科學院院士、人文大師。當今的兩岸四地華人地區的大學,品類眾多,有些大學資源非常充足,但能產出的大師有限,這是何因?這是高教的大哉問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