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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2/27 11:26:45瀏覽429|回應1|推薦1 | |
我身上有一個詛咒,就是『幻想過的,必不會實現』。 像是想著成為天才,然後上報。或是想著突然在路上遇見星探,然後成為百年難得一見的綜藝主持人大咖傳奇。或是寫了一本書,突然聲名大噪,在路上都有人拿著書來跟我要簽名。 所以這些事都沒有實現。 我也常常想我回台灣後跟他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我狼狽的從機場出關,他等在那邊,給彼此一個緊緊的擁抱。他載我回家的路上,等紅燈的時候,我們接吻。 也有可能是在台北的他最喜歡的陶板屋,一看到久違仍是充滿魅力性感可愛的我,他就不可自抑霸道的牽起我的手,不放。點好菜,等服務生上菜的途中,他看著我可愛的笑容,情不自禁的吻我。 也有可能是在新竹的海邊,我從後面跑向他,然後一股勁的跳上他的背,賴皮的要他揹我。然後在他背上,他的耳後說悄悄話,看到他漸漸紅起來的耳朵,大笑扭動,再緊緊勒住他的脖子,叫他要背我一輩子。 這些事也都沒有實現。 因為美國飛台灣的飛機沒有降落,重飛的時候狠狠的栽進山頭,機上無人生還。 我在飛機上,帶著等待一年就為了那一刻的相見死去。 當我睜開眼睛時,我躺在台灣家裡的我的房間的床上,我起身,走到門旁,伸出手要轉開門把,撲了個空,那一刻我猜我大概是鬼。我直接穿過門,看見我爸我媽我妹他們沒什麼變,但是家裡電視旁的櫃子上,多了我的遺照,我確定我是鬼了。 走到家人面前晃一晃,他們沒有反應,我叫他們,他們也沒聽見。 晚上他們都睡了,我看見幾個夢的入口,我知道我爸跟我妹怕鬼,所以我選我媽的進去,跟她說些話後,她要我不要擔心他們,安心上路。 我還是不安心,因為我擔心的不只他們,還有我的死黨,還有他。 隔天我跑了很多地方,跟我的死黨道別。 第三天,我決定要去找他。 他以前說過他八字重,那時候我還嘟嘴說:「那如果我死掉去找你,你不就都看不見我。」 「不會阿,八字重的意思是只要想看,就可以看見。」 「是喔?那假如我變成鬼,一直跟著你,你會不會怕?」 「呸呸呸,小孩子亂講話!」 我根據他以前的描述,來到他新竹上班的公司,走到接待櫃台,沒有人看見我,問話也沒人理。 我走進辦公處,的確跟他描述的很像,很多穿著短裙讓人流口水的美女,跟各式各樣的不同style型男。 我找了好幾層,找到研發部,辦公桌都沒有人,我隨邊瞄一個辦公桌上的月曆,今天禮拜三,他說過禮拜三早上都有例行的晨會,我往會議室飄過去。 毫無阻礙盡到會議室,我看見他在報告。他沒有他說的胖,但是像他說的頹廢兼憔悴,眼皮多了好幾層。以前他總是說只要他哭眼皮都會多很多層。 不知道我搭的那班失事的飛機有沒有被登在報紙上,不知道他有沒有看見我的名字出現在死亡名單,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死了,還是他以為我不理他,然後搞消失逃跑的把戲離開他。 我坐在會議室最後一排的椅子上,不知道他有沒有看見我。 他開完會,跟同事吃午餐,我坐在他們隔壁桌。 一票男生中有一個女生,我想起以前他對我說公司在招新人,他要我丟履歷,他想看我穿他最愛的短裙拿著資料夾在公司裡走來走去。可是那個時候我美國的課還沒修完,他同事已經有人發現老闆桌上有個女孩子的履歷。 這個女生應該就是那個女孩子吧。 我看著她,長長的黑髮,黑色粗框眼鏡,瘦瘦白白,一臉稚氣,跟我到有幾分神似。 不過神似也只有幾分,因為我才不會一直偷瞄男孩子,臉發紅還會發呆,我沒有那麼純情兼笨拙。我不喜歡被別人猜透我在想什麼,能猜得透的也只有他。 她的眼神一直在他身上,儘管他只是跟他描述的那樣淒涼的微笑吃著飯。 他工作到很晚,加班到十二點才拖著疲憊的步伐回家,我跟著他回家。 他一開門,開燈,我便看見king size的大床。 我的眼淚便蜂擁而至,我嗚住嘴,儘管我知道即使我現在嚎啕大哭他也聽不見。 他在搬出公司宿舍找套房的時候,他問我:「ㄟ!要選哪種啊?窗戶大的,還是房間大的,要廚房嗎?」 「床大的!」我笑「這樣可以滾來滾去。」 後來他搬進有最大一張床的套房。 他從衣櫃拿出衣服,搔搔頭髮,進浴室。 我飄到床邊,躺下,想起他說如果我進他房間,沒有過夜是出不去的,我在遠距通話一端唉唉叫,沒有回家會被我爸媽打斷腿骨。 浴室水聲嘩啦啦,我轉個身,盯著他的電腦桌,想像以前他可能翹著腳、吃著可樂果、香辣雞腿堡、很好吃水餃、巧克力布丁在那張桌子前,大聲的聽著我的聲音笑著,開我長不大的玩笑,抱怨機車老闆,我讓他難過的時候流下眼淚,兩個人鬧彆扭的時候讓他勉強的微笑,想我但是很想睡覺撐著頭閉著眼睛跟我講話。 電腦桌上放著一疊亂糟糟皺巴巴的報紙,我飄過去,全是飛機失事的新聞報導。 他洗完澡出來,一股腦躺到床上,沒多久就開始打呼。我看見夢的入口,走進去。 「我從沒想過會在夢中相見。」我很想微笑的跟他說這句話,可是辦不到,我遮著臉抽抽噎噎只不住的哭。 他走到我面前,抱我「怎麼現在才來?我等你很久。」我的鼻涕口水眼淚全部糊在他的肩上。 「為什麼我們只能在夢中相見?之前我在美國也是,為什麼我回來台灣也是?」我抱緊他,斷斷續續哭著說。 他也哭了。 「別擔心,安心上路吧,我會過得很好的,三十幾年我都走過來了,習慣了。」 我們以前約定過,不管誰分開誰,都要過得好好的。雖然我知道我還會在他心裡好幾年。 「你那麼健忘,一定一下就忘記我了。」我賴在他懷裡嘟嘴說。每次要他說那些遇見我前那些女生的故事,他每次都說他很健忘,通通不記得。我又哽咽了「我也會變成那些曾經的故事。」 他抱我更緊了,我感覺到他的鬍渣在我的額上,就跟我以前想像的一樣。 他隔天上班遲到了。 人鬼畢竟殊途,我一直這樣跟著他也不是辦法,但是我還是放不下心。 隔天晚上我又跑到夢裡找他。 「這樣約會挺不錯的。」我衝過去抱他「怎麼做都不會有小孩!」 他大笑。 我們瘋狂的接吻,撫摸,然後做愛。 「人跟鬼,痛跟舒服,有跟人和人一樣嗎?」我們哈哈大笑成一團。 「你會印堂發黑,變成人乾。」 「有一天走在路上,就會有道士來搭訕,說我被不乾淨的東西跟。」 「他會勸你不可以跟鬼談戀愛。」 我們沉默,沒有說一句話,只是抱著,感受對方的體溫跟心跳。儘管鬼沒有體溫也沒有心跳。 隔天,他同事說他黑眼圈很嚴重。 第三天晚上在夢裡,我跟他說我們不能再這樣約會了,這樣對他身體很不好。 可是我們還是抱著很久,他還是霸道的吻我,然後做愛。 只是沒有昨天溫柔,多了生氣遺憾後悔難過傷心懊惱。 在他醒來前,我跟他道別,告訴他那個女同事喜歡他。 我沒有再進去他的夢,不過白天還是跟著他。 我聽著他說他八字重,他知道我在附近,要求我再出現在夢裡一次。 我只能坐在角落盯著夢的入口一直哭。 過了三天,他主動去跟那個女同事講話。 一個禮拜後的某天,那個女孩子哭著來到他家門口,她問他要怎麼樣才能忘記出車禍意外身亡的未婚夫。那天他們談很多聊很久。 我看著他聊著我,她聊著她的未婚夫,坐在旁邊的我不能講話只能靜靜流淚。 後來她跟他告白,然後吻他,他也吻她。 我眼淚掉的兇,對他說聲再見,穿過門,飄到屋外,沒有再回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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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