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該多嘴的。那天又走在內湖圓環旁的馬路邊，那一帶餐廳多，往隧道的馬路兩旁好停車，是我們一家週末晚餐經常選擇的去處，附近有些即將成為建築工地的草叢，還聽得見蛙叫蟲鳴，我想起來，有一回和丈夫走過這兒，那時大雨乍歇，兩旁的土地又剛被翻動過，路邊跑出無數的蝸牛，每隻大約只有指甲大的小蝸牛，多到走路得非常留心，隨時可能踩扁一隻。這說出來，小孩肯定要懊惱得跺腳了，那天他跟阿嬤去吃喜酒，沒跟我們出門，錯過了成群的蝸牛。聽著草叢裡唧唧之聲，我竟忍不住說了這件事。

　　果然，小孩張目結舌，臉上的遺憾，好像我們背著他享受了天大的好事，而他本來就不喜歡喝喜酒的，那天我們還偏要叫他跟著爺爺奶奶！他認真地向我確認，「妳說很多很多，是差不多十幾隻？幾十隻？還是幾百隻？幾千隻？」嗯……我不能火上加油，只得保守地說：「可能有幾十隻或上百隻吧！」心裡想的是：絕對有幾百隻！他失望地四下張望，一隻蝸牛都沒有！我們默默走著，一隻中氣十足的青蛙簡直喋喋不休吵嚷著，讓人心煩起來。丈夫說，等這些房子蓋起來，這裡就聽不到青蛙叫了！小孩卻忽然停下腳步，我們跟著他停下來，右邊空地上有一棵雞蛋花，開得滿樹。

　　「媽媽妳記得嗎？我小時候妳帶我從褓姆家走回家，路上都會撿雞蛋花。」對，初夏，山坡路口那一家的雞蛋花總是天女散花似地從圍牆外掉出來，我和小孩常常撿得滿手，像護著雞蛋似地捧回家。「妳把雞蛋花放在盤子裡。」是呀，好久沒有撿雞蛋花了，因為他已經不去褓姆家了。他在樹旁站定，默默數算著，「妳覺得這棵樹上有沒有一百朵雞蛋花？」這棵樹真的開得茂盛，像峇里島的樹一般，我肯定地說：「有！絕對有一百朵！」

　他驕傲地笑了，「我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