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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洞聞] 殤
2020/11/21 22:36:11瀏覽348|回應0|推薦7
午夜時分總是充斥著寂寞的氛圍,路上的人群與車輛早已銷聲匿跡,在過晚餐時段後的街上,仍舊還在奔波的恐怕只剩下那辛苦的夜間工作者,抑或不甘一個人,而選擇不回家的「遊子」們,然而這樣的「游子」說多不多,但還是存在的,他們常常出沒在城市的每個角落,不論是巷弄的一隅、酒吧的常客、深夜食堂的食客,或是在暗巷裡與女人們相談甚歡的翩翩老少年。

阿思或許就是這樣的「遊子」,他與上述所提的「遊子」條件並不完全符合,不甘寂寞是符合的,但他不貪戀女色也不貪杯,對於阿思而言,女色是甘甜的糖、酒的醇厚滋味是撫慰人心的幻象,過度的倚靠是會成癮的,他寧願淺嚐則止,儘管酒精的誘惑是如此迷人,迷人到大白天也能啜飲幾口甚是滿足。

若要提及屬於阿思的故事,阿思自己也不願意多談,他本人表示這故事不值得一提,用另一種方式說明就是「只能意會,不可言傳」,但酒入愁腸,阿思還是一五一十,一段一段地把故事傳達出去,夾雜著他的心情,姑且不論這故事是否全部真實,抑或為了掩飾自己的情緒,將事實改編成另一種比較美好的橋段。

根據阿思的口述,他原有妻兒的,一家人過著很平凡的日子,談不上極度富裕但也算過得去,但隨著妻子意外地離逝,外加自己不能說的秘密,他選擇了把孩子送到育幼院,阿思心想,這樣或許孩子們能續存下去,他真的無暇照顧著他們。
提到不能說的秘密,記得那時候曾經打算再往下探問,阿思只是笑而不答,隨手把空酒杯遞回,示意再把酒杯填滿,只要碰到阿思不想回答的問題,他常常這麼做,因此當他再次做出這樣的舉動,我也識趣地不再多談這議題,再另開一個話題,順勢遞上一杯填滿的酒,這是我和他之間的默契,阿思已經在我店裡喝過無數次的酒,早已是我的常客之一。

阿思擅長說故事,應該說擅長運用詞彙的力量牽動人,若要說成是作家也不大雷同,作家的文青穿著打扮與他給人的形象相悖,應該說阿思給人的形象有種輕浮、不踏實感,但那種不踏實感只是外表,一旦開啟那話匣子,他會開始敘述著故事,
輕描淡寫下的故事藏匿著絕望的思緒,講完後他總是笑而不語,再度把空酒杯遞回,請我幫他填滿酒杯,似乎酒杯與他的思緒一般,空虛了再用酒精填滿吧!

那天阿思說了這樣的故事。
「猶記得那一天,看著孩子們被育幼院的老師帶進去,我一眼也沒多看,深怕自己後悔做出這麼殘酷的決定,頭也不回直接離開現場,依稀記得長子看了自己一眼,最後的訣別話居然是那句『為什麼』,我什麼都沒回,輕拍長子的肩,僅淡淡地說著:『好好照顧弟弟們。』」
阿思說完這段故事,並沒有把空酒杯遞回,反而拿起空酒杯,默默聞著酒的餘味,臉上的表情意外嚴肅,那時候的我反而主動遞上另一杯,另一杯與他平常喝得不同的酒,他依舊先聞一下酒香,隨後瞧了我一眼。
「我可沒有點這杯哪!」
我也是沉默帶著微笑,簡單說了句「招待」結束這段談話,他聽了也是沉默微笑,
靜靜地品嚐這杯「額外的贈與」。

那杯「贈與」喝了一半,阿思又開始說故事時間。
「我的工作很複雜,無法用確切的詞彙稱呼,但能知道的是,我得獨自面對,工作任務會讓自己的親人受到波及,這並不是我所樂見的,更何況妻子都因為被波及而離開了自己,我寧願自己先離開親人,交換他們的安全,也不願意看到親人在自己身邊受害,因此,我拋下了還存活的孩子們,不希望他們步上妻子的後塵。」
故事看似已經說完,阿思恣意喝了幾口「贈與」,表情似乎沒有前些時候的嚴肅,反而添了幾分的滄桑。

阿思說,十年後的他已逐漸釋懷,對於家庭的概念,早已被他拋諸在千里之外,「孑然一身」已經是自己的註記,至少離開前他們是好的那就夠了,而且這樣的結果,不見得就是最壞的結局,他們會有自己的造化。
或許十年過去,孩子們也長大成人,長子會帶著弟弟們離開育幼院,經過一番努力,開啟屬於自己的一片天空,另外也把弟弟們拉拔長大,但這段長大的過程,身為父親的他,完全缺席。
「有想過要怎麼再面對他們?」
我隨口說說,並不期待阿思會回答,說不定會再收到一杯被遞回的空酒杯。
「這問題毋須思考,他們早就不需要我了,船到橋頭自然直。」

「招待的這杯還不錯,下次就給我這個吧!」
釋懷的阿思又恢復成以往瀟灑自若的「遊子」樣子。
「行。」
我依舊冷漠笑著,彷彿是個旁觀者,應該說,從頭到尾我都是聽故事的人。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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