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有些人總是冷落身旁的親人　卻喜歡和與己毫無相關的陌生人交好 ; 將親人對自己付出的情感棄之如敝屣　而把陌生人所表現出的虛情假意當做寶.....而維克多老爹就是這種人　他雖然如莫倫西亞老爹所說的見多識廣　舉止體面　但那種彷如與生俱來的粗鄙和愚蠢始終如蒼蠅般在他心頭縈繞　他喜歡喝好酒　但根本喝不出它的真正甘醇 ; 他在家中掛了許多名貴的畫　但根本不懂得欣賞　這兩點從他之前進出酒館對牆上的畫全沒留意和將七法朗一杯的特調酒一飲而盡便可看出端倪.....

　　他從酒館回到家中　被他冷落多年的維克多太太和被他剝削多年的法蘭索瓦立刻對他虛寒問暖　關懷備至　對於他的晚歸以及在外的行為　老夫人從不過問.....她一向如此　而老葡萄園主也一向將她們的關心和包容視作理所當然　就像他常說的：

　　”我花錢在她們身上不就是為了這個麼？”

　　他和妻子一天的對話不比和皮耶老闆的對話多　他隨口向妻子打個招呼　到馬廄巡了一下　對兩人唸了幾句　之後沐浴更衣　隨意用了晚餐　然後便上了床　睜開眼睛後又是第二天的來臨....

　　今天維克多老爹依然忙碌　依然不停巡視著”維克多王國”境內的每一塊土地　到了傍晚　他依然走著那條黃土小徑　依然哼著小調　吹著微風　漫不經心地晃到白鳥酒館　依然喝著他的特調萊姆酒　和老闆　伙計在吧台東拉西扯些有的沒的　依然到撞球間小試身手　贏得尊嚴輸掉金錢......昨天的漂亮女人今天同樣出現　同樣點了杯蘋果酒　跟昨天坐同一個位置　酒喝到跟昨天相同的高度　同樣點了支煙　並得到青年的讚美.....

　　即使看似如此相同的兩天　還是存在著極微小的差異　而這種差異　佛洛伊德或許會在對它的評論中加入許多的驚嘆號

　　首先　維克多老爹在吧台喝酒時　那位女子走進店門　維克多老爹像昨天一樣轉頭看了看　也像昨天一樣微微一驚　但和昨天的驚訝已略有不同　再者　他今天在吧台上還多看了她三眼　第一眼是轉頭嘲弄酒館伙計時無意間瞥到的　但第二眼則是他刻意偷瞄的　而致命的第三眼是在她到吧台來結帳時　老中尉為了獲悉蘋果酒的價錢朝她身上望了一眼　而她也發現到了　她對老葡萄園主報以一個甜美的微笑　令老農的心中微微蕩漾　而善良的青年則在一旁漲紅著一張臉　嫉妒得要命......

　　”噢！　她剛才.....看了老爹一眼對吧？　天哪　為什麼我不是坐在那裡？”

　　”等你一年有九千利弗爾的進項時　你也可以坐在那裡”

　　”啊！　老闆　難道你的眼裡只看得到錢麼？　你實在應該看看費爾查得的小說才是　那裡面......”

　　”是巴爾札克！　蠢小子　乖乖去掃你的地　你聽過那個酒館伙計在跟人談文學？　去　去把樓上的桌椅排好　看能不能排出一首詩　哈哈～”

　　”嗚.....是的.....老闆......”

　　”......老朋友　怎麼了？　從剛剛開始就不說話　不是生那小子的氣吧？”

　　”晤！　喔！　沒事　沒什麼.........我　想點事情....喔　對了　我進去看看那些全身鍍金的鄉巴佬在裡面玩得如何了～”

　　”......你也是啊”留在吧台上的人暗自思付道

　　　　　　　　　　...............................................　　　　

　　就這樣　這種”極微小”的差異隨著時間在這位全法國最冷漠的葡萄農的心中慢慢增大　從原本不經意的一瞥　到有意的偷看　最後索性整張臉都轉了過去.....而這位漂亮的女子　就像早猜到了老農的心似的　從那天起　往後的每一天　她都在同樣的時間到酒館　但待的時間越來越晚　留在酒杯裡的蘋果酒的高度也越來越低　而她抽的煙也從原本的一支變為二支　三支......　而她也注意到了老農　有一次　她的美麗雙眼和老農的一對黑眼珠對個正著　她臉上泛起了陣陣紅暈　老農則羞得滿臉通紅　不知所措.....然後她對他又是一笑　比上次笑得更加甜美　更加動人　更加深情.....從那刻起　這位肥胖老者的心完全被鎖進了婦人那美麗的瞳孔之中　而這一切的一切　都被善於察言觀色的酒館老闆看在眼裡....至於那位單純的酒館伙計　還沉浸在自己的美好幻想中　對現實世界所發生的變化一無所知.....

　　這一切的改變雖然不是一時的　但也沒有多久　從老農將對方視為”氣質高雅的草包　虛有其表的蕩婦”到現在的”天使　女神　心中的太陽”　中間也不過一個星期的時間　深陷情網的老農將她的身形　樣貌　舉止.....還有她甜美的笑容　憂鬱的眼神.....編成一首抒情詩　暗暗地在心中重覆默唸著　並將它視為一種樂趣.....而被愛情蒙蔽的老農並沒發現”甜美的笑容”和”憂鬱的眼神”這之間所透露出的某種訊息　他看到那位美麗的女子就像看到了美杜沙　不但身體停止了活動　連他心中的智慧之輪也跟著停止了轉動　此刻他的心智年齡幾乎和酒館伙計不相上下了.....

　　但儘管如此　他在她面前所表現出的單純　靦腆　愚魯　也只是在她面前時罷了　一回到了家中　他立刻變為精明的老葡萄園主　粗鄙的老農　邪惡的法國闊佬.....　但即使再精明　一個正陷情網的人難免會因不時思念起對方導致心智渙散　在一場因馬廄的髒亂不堪而對兩位失職傭人的訓話中　老農不經意地將他心中的秘密洩露了出來：

　　”法蘭索瓦！　妳看看　馬廄髒成什麼樣？　你以為我會因厭惡牠們就不去巡察麼　一個英明的國王會關心他領土內的每一個生靈　何況只是四匹馬？　還有　我說夫人　妳偶爾也該管管法蘭索瓦！　也應該幫點忙　畢竟　這是我們共有的產業啊～晤　應該是吧.....總之　唉　妳要是有她的十分之一強的話.....”

　　.....兩個專心聽訓的女僕將這段話的重點聽得清清楚楚（以她們的才能　實在應該去當情報人員　不過　在這年頭　傭人和情報員似乎也沒差多少）　老主人發現自己說了蠢話　立刻住了口　手裡還拿著掃把的女僕知道大事不妙　全身抖得像片葉子　至於另一位和主人睡同一間房的女僕　則眼框泛紅　悲痛萬分.....她拋下手中的針線活　跑出客廳　衝上樓梯　奔進房裡　撲到床上　痛哭一場.....

　　”夫人　你聽我說吧　那都是一場誤會.....”維克多老爹在樓下把剩餘的演說對著剩餘的”聽眾”說完了之後　又抽了支雪茄　隨後便懷著愧疚的心情上樓安尉他的夫人

　　”你知道　那些成天上酒館買醉的傢伙　就只會將自己家中的鎖事拿出來大肆宣傳　我想不聽到都難啊.....我說的是真的啊　那個女人真的是那位邪惡的酒館伙計的妻子　我跟她根本沒什麼.....真的　我連她的面都沒見過　我敢發誓.....　好了　別哭了　妳知道我有多愛妳　噢！　我的心肝　妳就是我　我就是妳啊～　看你難過我也不好受　妳知道的　我們一向是對等的啊.....喔　妳笑了！　噢～太好了　能跟妳做夫妻　就算要我當波堤乏我也願意......噢　妳別激動　我知道妳不會像他妻子那樣......”

　　.....為了不要影響各位讀者的食欲和心情　筆者就不再將這段”發自真心的感人言論”的剩餘部份多作描述　總之　狡猾的老葡萄園主最後成功的以一篇措詞充滿感情的”答辯狀”澈底消除夫人的疑心　名不符實的女主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還為最後要求對方給自己一些無意義的承諾的這種任性行為感到自責不已.....　而維克多老爹就像許多不忠的男人一樣　心中多少會產生些許的愧疚和自卑　這種心情使得他們替自己辯解　將自己的所作所為合理化　正如他此刻所做的.....　他在樓下一邊抽著雪茄時　一邊想著待會上樓要說的謊　他花費了寶貴的十分鐘將腦中的想法編成一篇文章　這段時間　他滿腦子除了一大堆謊言和各種卑劣的念頭外　完全沒有在房內哭泣的維克多夫人.....

　　
　　之後　他命令這位和他對等的人跟法蘭索瓦一起將馬廄清乾淨

　　　　若說讀書能讓人變聰明　那麼愛情似乎也能讓人變笨　它如一道閘門般堵住了人們思緒的洪流 ; 它如一種強力的毒品般　使人們的心中產生各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憧憬 ; 它如一片濃霧般　將它的真實面貌給掩蓋起來　使人無法從外面一窺究竟.....

　　.一個離開了戀愛這座美麗花園多年的老人　在偶然的機緣下　看見了那花園中的一朵花　聞到了它的香氣　這股氣味將老人的記憶和感情慢慢地牽引回到了過去　回到了那座美麗的花園　進而使他想起了自己年輕時的意氣風發　英俊瀟灑　並沉醉其中.....漸漸地　他開始將這種回億與現實的位置對調.....他覺得自己變得年輕了　變得有活力了　他斷言自己還能再活個三十年　還能在情場上作個花花公子　現在的他已經不再執著於金錢了　而是和年輕時一樣　雖然生活上的用度依舊　但腦子裡想的只有漂亮的女人和熱戀的激情.....

　　一天　老葡萄園主將法蘭索瓦叫到跟前　這天他的心情大好　他將一枚五法郎硬幣塞到她手裡　笑著說：

　　”噢　我可愛的醜小鴨法蘭索瓦啊　收下我對你的一點小小心意吧～這是多年為這個家辛勤付出努力的你所應得的　來　別客氣　收下它吧～”

　　”.....咦？.....喔.....是......是的　老爺.....”身材壯碩的女僕對眼前的情況驚得目瞪口呆　她怯怯地朝女主人看了看　再看看手上的錢幣　顯得一臉茫然....

　　”啊～～今天心情真好啊　太高興了　來！　小法蘭索瓦　維克多王國內最年輕貌美的女人　讓在下為妳獻唱一曲吧～”

　　”咦？　我.....我麼？”

　　”噢～　是的　就是妳啊！　妳真聰明！　來～讓我唱一段東方歌劇給妳聽聽　這是我年輕時在巴黎的歌劇院包廂中聽到的　簡直如同天癩啊！　就像那些皮膚發黃的小丑說的-----餘音繞樑　三日不絕”

　　”哇～好啊～好啊　老爺請快唱吧　那個叫什麼餘音的繞著柱子連續唱三天的....”

　　”不是.....那句話是.....噢　妳說得好像也沒錯.....”

　　”那就快唱吧　老爺.....”

　　”.....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

　　”............”

　　”嘰～....如何？　好聽吧？”

　　”晤~ 晤~”

　　　　　　　.......................................................

　　之後　老爹對自己的歌喉又慷慨的誇讚了幾句　接著進到房裡　像個姑娘似的盛裝打扮了一番　離開時還給夫人一個大大的親吻　然後便愉快的出門去了......維克多夫人呆坐在那兒　臉色蒼白　不發一語　從早上起　她便對維克多老爹的怪異行為感到驚訝　甚至說恐懼　雖然維克多平日將她如佣人一般地呼來喚去　對她吝嗇之極　但起碼　她在名義上還是他的妻子　還是跟他睡同一間房　他平常叫喚她的時候還會稱呼她一聲”夫人”　叫她去清理馬廄的時候則改稱她為”親愛的夫人”.....即使她不認為他是個稱職的丈夫　但也不至於像藍鬍子......她依然是愛他的啊！　就像三十多年前遇到他時那樣！　只是隨著平淡的婚姻生活　年紀的增長　這種熾熱的情感漸漸隱入內心深處.....她並不希望自己過得如維克多老爹所說的像個皇后　只希望他過得像個蘇丹國王.....她為自己多年的不孕感到無比的愧疚　間接使得她面對丈夫的欺瞞　剝削　冷落.....以及不時朝她耳邊襲來的粗言惡語時　選擇默默承受.....她甚至不奢望丈夫能為她有所改變　只希望能一直維持現在的生活.....她的這種包容和忍讓造成了維克多的肆無忌憚　對此她用她的沉默當做回答　默許了這一切.....但現在　她心頭升起一股莫明的不安　身為女人的直覺讓她察覺到似乎有什麼可怕的事就要發生了.....她看著向門口走去的丈夫背影　驚訝地發現那道身影竟是那麼的遙遠.....

　　維克多夫人的懷疑是正確的　事實上　老頭子今天的心情之所以大好　是因為他已經決定要向那位（邪惡酒館伙計的妻子）表白心中的愛意　這些天來　他作了各種的推想假設　將那位漂亮女人的所有舉止作了番琢磨.....他將她臉上的紅暈解釋成一種羞澀　將她每日的出現解釋成了因對他的思念所作出的反應　將她的甜美笑容解釋成了因為愛他而做出的某種允諾....至於她對著開酒館伙計玩笑的自己指了指嘴唇的這個動作　質樸的老農則將它解釋成了摧促自己早點向她求愛的暗示.....

　　進到酒館後　維克多老爹向四周看了看　發現那名女子已經在店裡了　她今天一身淡紫色連身紗裙　頭戴一頂粉紅寬邊帽　幾枚鑲有閃亮顏色寶石的戒指點綴在她的手指上.....今天的她依然動人.....不！　比平時的她更美.....看到她是如此迷人　老頭臉上的肥肉微微晃了幾下　而皮耶老闆則熱情地迎上前　他看了看老主顧今天的裝扮和神情　眼中閃出一絲狡黠的光芒.....

　　”來！　老朋友　快進來坐吧～今天還是要萊姆酒麼？”

　　”噢　是的　親愛的皮耶老爹～”

　　”噓～對了　老朋友　你.....準備好了....是吧？　就在今天.....”

　　”呵呵　我的好皮耶　你說得對極了　我有十足把握......”

　　.....兩個老陰謀家在吧台上開起了作戰會議　討論著（將邪惡酒館伙計的妻子從丈夫的魔掌中拯救出來）的作戰計畫.....他們兩人縮著脖子　隔著一道細長的吧台　低著頭竊竊私語......從遠處望去　好像兩個老頭子在談情說愛一般.....而經過一陣沙盤推演　兩人終於擬定了一份名為”在寒冷的維爾廣場上求愛”的作戰方針....而它的內容　就像兩人腦中對這件事的想法一樣單純　首先　老闆先把礙事的伙計打發到二樓去　接著　維克多老爹便一邊喝著特調萊姆酒一邊等待時機（這是皮耶老闆的小小堅持）.....直到目標物結帳離開後　走出了店門　滿身肥肉的老情聖再追出去　對她表達他深藏於內心多時的真摰情感.....而結果　當然是老情聖抱得美人歸　皮耶老闆的錢袋又增胖了一圈　至於酒館伙計.....哼　誰理那個傻小子.....

　　”好！　太完美了　這麼周詳的計畫　就算是貝絲女王也會被我感動得痛哭流涕....”兩人一致為這個計畫下了這樣的結論.....　　

　　之後　皮耶老闆照計畫將酒館伙計長期派駐在二樓看守：　

　　”你愛在上頭搞什麼都行　要在那演出哈姆雷特也隨你　不過別把房子拆了....喔　對了　演出前先把舞台打掃乾淨....”酒館老闆命令道　小伙子原本還苦著一張臉　不願順從　不過　奸狡的老農從口袋裡掏了十法朗塞到小伙子的手裡　便立刻讓他乖乖地上樓去了

　　接著　便是等待時機的到來　精明的皮耶老闆在這段時間當中　不斷向老中尉提醒喝酒能壯膽的道理　又宣稱自己有多少位親戚的朋友的兒子的同學是因此而締結一段美好婚姻　最後索性向老農推薦起了一杯十法朗的特調潘趣酒　說它（能促進男女關係的和諧）　這話說完後十分鐘　三杯特調潘趣酒便進到了老農的胃裡　而包括潘趣酒的錢總共六十五法朗則進到了皮耶老闆滿是髒污的口袋裡.....

　　”嗯～總共十法朗　謝謝您的光臨～”.....女子到吧台來結帳　老闆一邊笑嘻嘻地說著一邊把錢收下　而維克多老爹看著這位美麗的天使在粉紅寬邊帽下的優雅神態　一向老練沉穩的他此刻竟傻乎乎地笑了　她在離去前　還對老農眨了眨眼　微微一笑　做了個整理耳邊頭髮的動作　隨後便走出酒館門口　在她轉身離開的時候　她裙襬上鑲的白色蕾絲滾邊如一道輕柔的和風般隨身體的轉動在老頭的黑色西裝褲上輕彿而過　也撩撥著老頭的心......

　　”噢～時機到了～上啊！　維克多上尉！”女子走出店門後　皮耶老闆忍不住興奮地嚷道

　　”呼～呼～我.....我準備好了.....準備好了.....對.....就是現在.....”

　　”加由啊～老朋友～”

　　”放心.....沒什麼好怕的.....這.....這種場面....我......我見多了.....”

　　.....就這樣　勇敢的老兵一身酒氣　醉得滿臉通紅　踏著凌亂的步伐　（赤手空拳）地奔向他人生的最終戰場　而他是否能在這場如他自己所說（有十足把握）的戰役中獲得光榮的勝利呢？

　　　　十月　在一個涼爽的夜晚　一陣陣沁涼秋風掃過索沃斯特的維爾廣場　地上的落葉從沉睡中被喚醒　隨著風兒在夜空中翩翩起舞.....皎潔的月光灑在廣場上　為這場臨時舞會增添光彩　周圍高低起伏　五顏六色的各式建築　和廣場上悉悉落落的行人則成為了舞會的裝飾品......

　　而在舞會的一角.....一個月光照射不到的陰暗角落裡　則正上演一場好戲　戲中只有兩個角色　男主角是一個身材肥胖　財大氣粗　庸俗鄙陋的老頭　而女主角.....只知她是一個容貌豔麗　舉止優雅的婦人　其年齡　姓名　身份　職業　個性　人品　經歷......全都是個迷　就像許多美麗女子一樣　她擅於將自己那不為人知的一面巧妙地用美麗的外表加以掩飾　包裝.....而可憐的男主角不過和她見過幾次面　便天真的以為自己已經很了解她了　以為她（和以前遇過的女人不一樣）　他將從她身上所見的美好形象無限地擴大　又用自己豐富的想像力和創造力填補了自己所不了解的她的其它部份　並將它們當成親眼所見的真實　忠誠地信奉著.....最後甚至以為對方愛自己愛到發狂　而善良的他為了拯救對方那因對他的熱烈思念而備受煎熬的靈魂　不惜背棄了妻子忠誠的愛　捨棄了自己的晚節　以及身為男人的自尊......向她求愛.....不料！　卻被對方狠狠的拒絕了！　不僅如此　還被對方以最輕蔑　無禮的方式澈底嘲弄了一番.....最後　女主角像個沒事人兒似的　以最優雅的姿態走出舞台　而可憐的男主角......他佇立在舞台上　既羞愧又惱怒　他有氣無處發　有苦不能言　他的腦中一片混亂　怒氣和酒氣不斷交相擾亂著他的思緒.....待稍稍鎮定後　他才拖著狼狽的步伐　回到酒館.....而這齣沒有觀眾的可笑鬧劇　只進行了十分鐘便草草落幕了.....

　　在吧台上擦著酒杯的皮耶　從老爹出去後不久　便開始坐立不安　他覺得酒館大門前的石子地髒亂不堪　實在有必要清掃一下.....他輕聲地對著樓上的雷昂嘟嚷了幾句　便拿起了掃把　朝門口走去.....正巧　咱們的情場老手此時剛好推開店門　走了進來......

　　”啊呀～老朋友　進行得順利......麼？.....呃......我......我是說......那個......你.....你還好吧.....”老闆的話越說越小聲　顯然這位（老朋友）的心情不怎麼好

　　”.....我沒事......沒事.....呼～呼～沒事才怪！”

　　”......怎....怎麼了.....難道.....她拒......拒絕了？”

　　”呵　拒絕.....是啊.....我的好皮耶　你可真是料事如神啊.....”

　　”呃.....我.....我只是.....只是猜猜....你....你先冷靜點.....她　她到底.....說了什麼？”

　　”呼～說....說了什麼？　說了什麼？　呼....這真是.....這真是......真是一個好問題.....嘿嘿.....”皮耶口中的（老朋友）脹紅著一張臉　氣呼呼的說著　他熱辣辣的目光朝吧台旁的撞球室掃去　臉彷彿比平時又更脹大了些.....

　　”.....晤.....呃.....我.....我不是......”這位善良的（好皮耶）見這情況簡直嚇壞了　他臉色蒼白　嘴唇顫抖　幾乎說不出一句話來　此刻　他的身體比他口袋裡的錢幣還要冰涼.....

　　”......算了　老闆　我的好伙伴.....這事錯不在你　是我......是我的愚蠢.....是我自找的.....對.....自找的.....錯不在你啊.....何況.....何況你早已勸告過我了.....”

　　”我？.....勸告？　什麼？”

　　老中尉只是輕輕一笑　沒再多說什麼　沉默了一陣後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將雙手輕輕按在老闆的肩上　皮笑肉不笑的說：

　　”.....皮耶先生.....再見.....”

　　說完　老中尉便轉身逕自朝門口走去.....而老闆則像不久之前的老中尉一樣　佇立在原地　一臉茫然　而老中尉離去時的那句話　更是令他背脊一陣發涼....

　　”老闆～老闆～.....咦？　怎麼？　老爹呢？　還有.....那位美麗的太太.....老闆.....你怎麼了？　怎麼呆站在那兒？　發生什麼了麼？”雷昂在樓梯上問道　他在樓上實在待不住了　便想找個藉口到樓下來晃晃　順便看一下他口中的（好女人）

　　”........沒事.....什麼都沒有.....上去研究你的文學吧.....那可是個好東西......”

　　　　　　　　　.............................................

　　離開了白鳥酒館的維克多老爹　如一條喪家之犬般地走在熱鬧的龐特大街上　四周的繁華喧囂與他此刻內心的悽涼落魄形成強烈對比　不時從背後襲來的涼風彷彿吹進了骨髓般的寒冷　人們談笑嘻鬧的聲音　聽起來好像在譏笑他的愚蠢一般....此時他的怒氣已被深深的自責和自卑感所掩蓋　他開始轉動起了理智　將那些鬆脫的記憶線段緩緩給捲了回去.....他越想便越發感覺到自己的魯莽可笑　他在心中痛罵自己竟會如此輕率　並懊悔不已.....他想起了李爾王　想起了夏爾.包法利　想起了盧瑟小姐......也想起了他的夫人.....他不由的將她和那位壞女人放在心中的天枰上加以比較　並再度陷入了沉思當中.....
　　在一陣沉思過後　他緩緩地抬起頭　摸了摸下巴　眼中透出一絲光芒　彷彿領悟到了什麼似的.....此時的他　先前臉上的頹喪神情已一掃而空　面頰上的肥肉還不停地微微晃動著.....

　　最後　維克多老爹決定到黑貓酒店去痛飲一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