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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9/23 19:41:07瀏覽2320|回應1|推薦7 | |
念工程的時候,我在藝術系修了一點課。工程系的同學說,你瘋了!因爲那時三年級,正是工程系最忙的一年,人人像上了弦的箭,恨不得把時間掰兩半用。我想正是因爲壓力太大,所以才需要透透氣。藝術系風氣果然不一樣,鬆鬆散散,學生對他們的老師直呼其名,不加教授,先生之類的尊稱,連這點起碼的師 道尊 嚴也不打算維持。 教電影的教授長一頭獅髮,在初春的好天氣裏,他會說,呵,這 麼好的天氣,你們仍記得來上課啊,我以為大家都踏青去了。一班的學生也就無法無天起來,自以為來上課是給足教授面子,教授也搖頭晃腦,自得其樂。身處其間,我則覺得像休假一樣。 春天來的時候,教授說請我們到他家去,看看他的工作室,他煮意大利面給我們吃。做學生的人,頂煩自己燒東西,最愛沾這種便宜,於是立刻有人雀躍著說好。他的家在Tribeca一帶 .那天我去得遲了,在百老匯大街上頗兜了幾個圈子。問一個古玩店的老板娘,去白街怎麼走。她知道我在找教授的家,立刻肅然起敬地指點迷津,她講一口大不列巔英文。我心裏記挂着自己科系的作業,心不在焉,所以走了很久才找到地址。 教授的家在一幢老公寓頂樓,有一只電梯直通他的客廳,我沒有瞧見那只古老的電梯,走了六層樓梯才到他的家,沒有人在意我的遲到。一班學生懶散地坐了一室,有一個勤勞的中國學生在擺弄一只只拍電影用的照明燈。照明燈的溫度會升很高,倒下來燙 到人是危險的,她找不到壓底座的沙袋,有人不知哪里順手找來一把鏟土的花鋤,橫壓到底座上。我沒看仔細差點被絆倒,虛驚一場。非裔女孩佼莉抱著一把吉他,很多人側頭看著她,似乎已多時,有人不耐煩了,叫,佼莉,快開彈吧,等你那麼久了。佼莉詫異地說,誰說我會彈了,我不過是抱著它。眾人嘆氣地散開,有人槍過她的吉他彈起來。鬧轟轟的有人取了電影攝影機來搶拍鏡頭,教授不知哪里鑽出來,湊在鏡頭前說,我最愛上鏡頭了。有人說,我們拍點正經的吧,誰願意玩結婚的遊戲,我來攝影?。立刻有無數聲音噓他,質問,你幾歲了?玩結婚的遊戲?教授百忙之中,抬頭對我說,天台上還有一組人在拍鏡頭,你可以上去瞧瞧。 天台上夜涼如水。很久沒看見星空,在這裏居然能一目了然繁星無數。有一組學生共五個人正在拍實驗電影。我記得看到教授的客廳裏有一架天文望遠鏡,就跑回去與他商量可否借到天台上去看。教授很樂意地幫我把這架巨大的機器搬到天台上去,他說,不過,我並不懂怎樣擺弄它,你要自己費心。我剛從一個朋友那里把它借來。他忽然裝作神秘地一笑,道,你知道,這是看什麼的?我說,看星星?他說,不,是用來偷窺鄰居的。天台上的那組同學就噓聲四起,很躍躍欲試. 我在天台上逗留了很久,然後隨大家一起回到屋子裏。教授又在廚房起勁地煮面,客廳裏的學生東倒西歪地坐著聊天。看見我們,教授說,快了,可以吃了。早有餓鬼端了紙盤子候著,笑兮兮地向教授要面吃。我忽然累了,把自己埋在沙發裏看書,有人吃著面,走過來問,你是工程系的,是吧?念工程?這是怎麼回事?--在學校裏,藝術系與工程系之間仿佛有楚河邊界,互相充滿神秘感。 他一 疊聲地沒有頭緒地講下去,我笑了,也沒什麽頭緒地有搭沒搭地回答。紐約的初春天氣熏暖熏暖,我想起宿舍裏那一大曡沒做完的工程科作業,暫時讓自己不那麽着急。我的電機系的同學們恐怕都在實驗室裏忙着,說不准又是通宵,我也不過忙中偷閑,等下也要再回去繼續工程系學生的本分的工作。當年,我們正在做一台示波器,從一無所有做起,設計電路,再設計外殼,簡直嘔心瀝血,做成了成就感是有的,不過最要緊的是補覺睡,然後才歡天喜地去慶祝。 不過,那個晚上,忙中偷閑坐在一堆藝術家之中,想到的是同一片星空下永遠有不同的人生,對自己選擇的忙碌的學子生涯,那時候不外是感慨之餘,有點驕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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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