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暑熱，隨著地面冒出的蒸氣，一同煙舞在這眷村的每個角落，但是對於情竇初開的少年來說，約會的地點選在哪裡比較重要，那是一種很神聖的使命，從對女性的好奇與嚮往來說，能夠約到一位心儀的女孩，在那個假日的午後，一同吃碗刨冰，偶爾迎接一些路過的同學傳來的羨慕眼光，是再也快樂不過的事了。

　這天下午，阿強很慎重其事的打扮了自己，說是打扮也不算，就讀高中的男校，三分頭是每一個人的髮型，而外裝打扮除了改造過的制服跟誇張到不行的喇叭褲，其實也找不出除了T恤跟牛仔褲其他的妝扮了，問題是！今天的約會對自己來說，像是一個新生命的開始，或許那個女孩就會接受自己的追求，或許從此就會像故事書裡說的一樣，男女主角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事了。想到此，阿強不由得竊笑了起來，但是念頭一轉，他搖了搖頭，暗想：『想太多了吧，這女孩雖不是頂尖美女，倒也清秀可人，會接受自己的機會應該不大，還是保持鎮定，別把人嚇跑了吧』。

　念頭轉來轉去，阿強還是沒有忘記自己今天的任務，就是先帶女孩去巷子口吃完刨冰後，載她到舞會現場參加今天耗子主辦的地下舞會，只是女孩家聽說家教很嚴格，雖然約好了在門口的圍牆邊等她，阿強還是很擔心她的偷溜計劃被識破，那麼今天的約會就要泡湯了，隨著時間漸漸逼近，阿強不時望向圍牆，滿心期待著那ㄧ個美麗的倩影出現。

　街口安靜的嚇人，午睡的時刻，除了幾隻老狗懶懶的打著盹，阿強忽然見到一個畢生難忘的畫面出現在眼前，《那女孩！攀爬上了圍牆，正準備跳下地面》。

　女性的胴體是這些男孩子經常會討論的話題，尤其是三角地帶的圖像，更是想著就會讓人噴鼻血的秘密基地，阿強想起跟耗子偷看playboy的刺激性，一群男孩子躲在房間裡討論女性的生理構造，對於這些年輕人來說，根本是每日功課，比起那些幾何根式地理歷史來得精彩而且誘人，而今天阿強見到一直很想探索的頻道，心中的感覺五味雜陳，以至於魂不守舍的吃著刨冰，根本沒有把握好機會好好跟女孩聊心事。

　這個舞會的場地是耗子家的空屋，耗子媽投資性的買下這間頂樓公寓，但是一直沒有來居住，沒有家具的寬敞非常適合大家辦舞會，耗子也遺傳了媽媽的理財頭腦，經常在假日舉辦舞會，男生收100元，女生則免費，一台簡單的音響，幾盞昏黃的燈泡，加上《空中補幾》《比吉斯》的情歌串著《約翰屈伏塔》的熱歌周末狂樂，一個晚上很快就消耗掉了，而男生們願意花100元來買門票，不外乎可以跟女孩子身體近距離接觸，也是配對的好時機，因此！漂亮的女生總是最熱門，但是阿強發現到本來很熱門被邀舞那女孩，坐了好幾回的冷板凳，氣氛也越加詭譎，就在同時阿強聽見耗子們在竊竊私語著。

　「喂！你們有看到嗎」？耗子說。

　「看到什麼！看到什麼。」一群人嘰嘰喳喳的說著。

　「真的沒看到唷。」耗子故作神秘狀的吊人味口。

　「快說啦。」

　「我剛剛看見她的裙底風光。」耗子一邊說一邊眼神掃向那個女孩。

　「怎樣，怎樣，她穿什麼顏色的，你怎麼偷看到的。」大家急著好奇的追問。

　「我跟你們說唷！她剛剛在轉圈時，裙子飛了起來，我看到她的內褲顏色是…」

　「是什麼顏色啦。」

　「是抹布的顏色。」

　「抹布的顏色。」大家異口同聲的提高了聲調，還用很不屑的眼神望向那個女孩

　此時女孩發現大家在討論的話題是自己，而且牽涉到最隱私的一環，「內褲的顏色」她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羞愧的念頭一下子浮上來。家境並不好的她，為了今天的舞會，跟姐姐借來了一套撐得上台面的洋裝，內褲卻是無法相借的，她以為沒有人會看見這穿了經年，破舊到無法恢復白晰原樣的貼身衣物，卻在一隻熱舞中洩了春光，自卑的心充斥在每一條血管裡澎湃，她覺得自己應該逃離，結束被人品頭論足的情境裡，於是匆匆的離去。

　事隔二三十年，阿強一邊吃著刨冰，一邊說著這個故事。

　「是因為我吵著要吃冰，所以讓你想起初戀情人唷。」她說

　阿強點了點頭「我忽然想起當時她跳下圍牆的畫面，很難形容當時的心境，那一件破舊內褲泛著黃，與清秀裝扮下的落差太大，我很難說出那種感覺。」

　「是夢幻破滅，所以你放棄追求她了？」她問。

　「不是！是她從此消失了。」

　「那你很懷念與失望囉」?

　「應該說是難過，我不知道要難過的是自己還是那個女孩，原本她就有如我心中的女神，應該是神聖純潔、毫無瑕疵，但是當我在圍牆邊看見底褲的一霎那，很心疼這樣的女孩因為貧窮，卻無法擁有完整的美，甚至於想要好好保護她，給她全世界，但或許我是懦弱的，沒有勇氣去承擔別人異樣的眼光，終究沒有付諸行動，而讓這一段還沒開始的戀情就消失了。」

　「當時太年輕吧！年輕到不懂得如何用成熟的眼光去看待，況且青澀的年華裡，對於愛情的追求，總是會抱著一份浪漫與夢幻的美感，而總是弄不清楚所要追求的是那一個夢，還是那一個人。」

　「我只是想表達，當下沒有人重視她的心是不是有著善良的美，而我們這群無知的青少年當時的舉動，是否對他一生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那麼，我漂不漂亮，也不是你追求我的重點囉。」她又問

　「當然！因為你有一顆美麗的心，那才是重要的。」

於是！那一年沒有追到的女孩，因為一碗刨冰，又跳脫在記憶的一個角落裡。

發佈日期： 2012-10-10 00:1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