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馬北風」與「西域二千年」*********

－－－－－所引起的西域想像－－－－－

西域二千年 : 劉遜／劉迪－－胡馬北風 : 高建群－－知本家出版

這是以古代西域地區為主要故事場景的兩本談歷史的書籍, 內容其實只要讀過中學的歷史, 都會有點印象。只不過, 以前的歷史是考試用的, 怎麼瑣碎刁鑽怎麼出題的結果, 把歷史的趣味都刁難怠盡。

它們所敘述的內容與學校歷史課本裡的是同樣的人、同樣的事, 然而詳實多多之外, 還換了個敘事的立場與角度。以往歷史的敘述, 總不忘大漢民族的惟我獨尊, 其餘的種族都是蠻族, 是歷史舞台上的配角, 主從的觀念十分明顯。

這與清朝乾隆晚期的閉關自守一樣, 自封為天朝, 而無視西方科技的日新月異, 已然船堅砲利。固步自封的結果, 導致積弱不振。所以, 全方位的認知, 不分任何時代都不是等閑之事。

實際上, 中國的種族在歷代帝王的開疆闢土與屯田墾邊的時候, 在匈奴侵邊或漢化屯墾的時候, 早已交融混合。真正絕對純粹的部族血統應該已經很稀有了。

傳說裡, 詩聖李白、白居易, 一世英明的唐太宗, 都不是純粹的漢人, 至於元朝的成吉思汗、清朝的康熙、乾隆當然就更不必懷疑。

如今我個人頗有興致的是：除了漢族一統天下之外, 可能存在的其他觀點是什麼？

這兩本書的作者－－劉遜、劉迪和高建群, 正提供了這樣的答案。他們換了個角度說故事, 換了個心情想當年, 於是從歷史的遺緒裡, 我們可以讀出更深、也更全面的, 屬於亞洲心臟地區人類的如煙往事。

我認為民族越複雜多元的地方, 由於各種不同文化習俗的匯聚, 必定趣味橫生, 且易擦撞出新鮮的火花。作為一個現代人, 眼界應該寬宏之外, 還應該能走出以往在不知不覺中, 環境和教育所加給我們思想上、眼界上的侷限。也就是對這個世界的各種現象不要只應和一種聲音、一個視界、一種觀念。多接觸一些不同的人所寫不同觀點的作品, 是一條便捷的了解之路。

「胡馬北風」的作者說, 這本書的內容是：站在漢民族之外的立場來觀看中國傳統的歷史文化, 著重的是一個站在長城之外向中原暸望的視角。

作者認為：一部中華民族的文明史, 也許是農耕文化與遊牧文化相互衝突、相互交融, 從而推動中華文明向前發展的歷史。它不再惟漢文化為獨尊, 也兼顧到遊牧的草原民族在歷史長河中可能的供獻。

即使地球上人類的歷史, 就已經那麼綿遠流長又多彩多姿, 一個現代人真不必劃地自限, 自外於那份遼闊繁複又趣味無窮的史實與境界。更何況世界的開闊尚且不拘限於地球這一個星球而已。

所以現代政治人物如果仍舊陷足於你爭我奪, 只為單一地區當前一小段時間裡的權與利費盡心機, 真是逼窄小器, 毫無氣度可言, 也毫無恢宏的世界史觀可言。

有人說：世界四大文化體系的中國文明、印度文明、伊斯蘭文明與歐美文明, 在歷史上惟一曾經匯流的地方就是中國的新疆, 也就是古代的西域。它在蒙古帝國時期, 曾經是遼闊的察合台汗國。另外加上十世紀阿拉伯伊斯蘭教的東傳, 大量伊斯蘭文化進入該區, 對當地文化與民族的交融, 產生很大的影響。而匈奴的一支, 曾於五世紀時遠走歐洲, 在多瑙河畔留下, 輾轉建立了匈牙利大公國。

西域二千年的歷史場景裡, 有大月氏、小月氏、烏孫人、匈奴人、回紇人、突厥人, 他們馬背上遊走的生活習性、剽悍的生存態度, 造就出西域原住民的英雄人物, 如神勇英明的匈奴領袖冒頓大帝、大夏國的赫連勃勃、唐代文成公主下嫁的吐蕃王松贊干布、被唐太宗賜國姓李的拓拔氏諸人, 與歷來漢民族北海牧羊的蘇武、出使西域首次開通絲綢之路的張騫、漢武帝時遠嫁的解憂公主、東漢投筆從戎的班超、虔誠專注西向取經的玄奘等, 這麼多出類拔萃人物的事蹟, 錯綜複雜的融合, 交織成西域民族多彩、神奇的大樂章, 氣勢曠古傲今。

這些交融影響所及範圍相當廣遠, 許多文物當時都被冠以「胡」或「蕃」字, 至今雖仍然「有目共睹」, 而更普遍的現象卻是, 早已「習以為常」, 視之為理所當然。

姜文主演的那部影片「天地英雄」, 講述唐朝發生在西域的一些故事。其間有裝扮近似阿拉伯人的響馬, 有類似西方古劇中所著的冑甲, 總是人馬雜沓、煙塵滾滾, 又有水草豐美胡楊密布的風景, 背景都是沙漠浩瀚與綠洲繁華交錯互遞的景致。讓我在讀「西域二千年」與「胡馬北風」這兩本書時, 想像力似借此中景象, 而能更加豐富地自由馳騁。原來古西域可能是個非常美麗的地方, 而且快馬駝鈴, 人文荟萃。與中原－－無論是北國或江南, 都是大相逕庭的另類美感。

現在流行的古絲路之旅, 也可說就是沿著古代通往西域的路途而行。沿途都是大熱門的景點, 樓蘭遺址上芳魂已緲的木乃伊公主, 敦煌千佛洞的滄桑與壯麗, 回疆迥異於中原生活習性的巡禮, 葡萄美酒夜光杯的痛快淋漓, 在ㄔ亍於那黃沙漫漫, 地面熱到連鞋底都會熔解脫落的環境裡, 遊客不妨偶爾也紀念一下, 那些歷史裡曾經活龍活現過的人物, 那些馬背上的天縱英才, 他們可以是匈奴人、可以是吐蕃人、也可以是漢人, 正由於他們當年胡漢文明的對立、衝撞和交融, 與他們內在壯志豪情的揮灑, 成就了西域今天眼所能見、耳所能聞、文書所能夠記載的一切璀璨。

端引一段「胡馬北風」裡的文字, 讓我們比較具體的憧憬作者所描述的, 當年西域的風情：

「－－在那個年代的西域地面, 商賈駝隊披星戴月, 英雄美人列隊走過, 那真是一個令人著迷的時期。

我們至今還不能明白, 為什麼獨獨在那個時代, 像走馬燈一樣, 歷史的舞台上走過了那麼多的英雄美人呢？在駝鈴叮咚中, 一股濃烈的香風吹來, 面紗飄動處, 那也許是一位神色哀慟出塞的中原美女, 也可能是一位有著貓眼和粗黑眉毛的巴比倫美女, 也許是一位金髮碧眼高貴的樓蘭美女, 像風一樣往來無定的馬幫駝隊, 將她們載往這裡又載往那裡。

在那個時代, 走過許多大英雄, 雄才大略的漢武帝, 狼旗獵獵下的一代天驕冒頓大帝, 形象英勇的烏孫王獵驕靡......還有漢武帝麾下的李廣、李敢、李陵祖孫三代, 以及衛青、霍去病....., 都在歷史上或深或淺地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這種英雄美人熙熙攘攘的年代, 後世基本上再沒有出現過。

這也許正是兩種文化－－農耕文化與遊牧文化, 在大衝突大交融期間, 所迸發出的精神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