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群88年回顧畫展」────

~~~觀後感想~~~

＜最上一幅---白色森林／／第二幅--草書橫幅／／第三幅---紅＞

去年九月下旬, 到歷史博物館欣賞旅法畫家「朱德群88年回顧展」, 那時早幾天在報紙上曾看過報導, 一直十分嚮往。報導裡說這個畫展裡的作品包括半個世紀以來他的油畫、水墨、書法等一百五十幅作品。

他和知名畫家趙無極都是華人在法國闖出了一片天。而且他還是首位獲頒「法蘭西研究院美術院士」的華人畫家。

報上刊登了一幅他的抽象畫, 色彩明朗, 筆觸豪放, 很有中國水墨畫那種暈染的趣味。這種國畫暈染的美, 一直是我認為國畫筆法和意趣勝過西畫之處。只可惜萱紙不好保存, 如果能以油畫表現出這種趣味, 那真是太美妙的繪畫大事。所以這次的畫展我是非看不可的。

照本宣科過於寫實的畫作一向不太合我胃口。如今照相技術日新月異, 很多人都把相機玩得精湛靈活, 太寫實不如就拍照算了。就算已經作古的前輩攝影家郎靜山, 他的照相技術和風格就已經滲入題材的選擇與混合的趣味。

繪畫也者, 一定得有畫家本人的個性和精神在內, 才算得上藝術。

那天下午在展場一一觀賞,  比照報導, 我想實在應該佩服報導人的遣詞用字和擅於宣傳。

介紹文裡說：「他的抽象畫帶有強烈的書法性、音樂性與律動性, 他採用西洋繪畫中著重光線的特性與大塊面色彩的手法, 融合中國水墨講究線條書寫、墨色濃淡的特色」。

固然, 朱大師的作品之中確有這樣精彩耐看的作品, 但是畫展現場的絕大多數幾乎都色調暗沉, 只不過間中加上一小塊特亮的區塊、或高彩度的部份。細看當然可見其筆觸的趣味, 但是整體而言－－整個畫展－－好像構圖的方式都八九不離十, 並不見有什麼特別精彩或觸動心弦之處。不過大筆一揮一掃的印象倒是十分明顯。

旁邊有個女孩說：他這樣作畫好輕鬆。乍聽之下好像是外行人看不懂抽象作品的嘮騷, 實際上以我的觀感來說, 也就是這句話。

而依我在畫展以外所見過的極少數朱大師的畫作, 倒真和介紹文裡所說的一樣, 水墨書法線條之美, 是相當突出的精彩之處。那麼該說, 這個回顧展的選畫其實不夠理想？

其中幾幅雪景的表現倒是相當有味道, 給人大雪紛飛銀妝素裹世界的迷離感受。「白色森林」在筆觸和墨色的參差變化上, 都有淋漓盡致的美感；而「紅」這幅的抽象構圖和筆觸, 確實也夠得上氣勢磅礡。

他早期在師大任教時的作品, 寫實中又多偏向寫意的筆法和風格, 倒是相當能表現他的自我個性, 塗抹之間盡現大剌剌不羇的視界和心性。

還有他十分沉迷的書法作品, 遠觀整體時很有抑揚頓挫的節奏美感, 但未必夠得上沉穩的氣勢。當然, 書法一道也是隨各人個性發揮的, 有人喜歡飛龍在天的瀟洒自在, 有人欣賞沉潛厚重的力薄雲山。

總的來說, 我最欣賞的畫作表現, 還是那種不太寫實, 仍然有形象可尋的半抽象畫作。完全抽離了形象, 相信連畫家也玩得莫名所以, 而且也很快就玩不下去。

否則就得是個天才中的天才, 最好是根本思想上就已神遊化外, 或是精神上和凡俗有段距離, 而這些都不可能靠強求得來。因此, 略帶形象的抽象, 才是一般玩得出名堂也可玩得長久的方式。

看畫展後的另一個感慨是, 為什麼只有到了國外的畫家才能夠有出頭天？如果他們留在國內, 會是什麼樣的情形, 會達成什麼樣的成就？可能只是小有名聲, 或者, 根本就注定終身潦倒？

固然, 在藝術之都的巴黎或紐約, 畫家佔了地利之便, 可以廣開眼界並深受東西南北各個方位的衝擊和薰陶, 而另一項優勢應該是藝術家地位的深受重視。

報導中說, 法國文化部甚至配備一間寬敞的畫室給朱大師, 讓他好創作巨幅作品。即使像新加坡這樣的迷你小國, 政府也有專為藝術家規劃出來的場地, 每月只要付出極少的租金, 就不愁沒有自己專用的畫室可用。大陸也走這個模式。

而一向自詡走精緻文化路線的台灣, 我們為藝術家提供了多少優渥的待遇？關照過多少藝術未來可能的發展？孤陋寡聞的我, 一向不太清楚。

＊註－圖片來自史博館之導覽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