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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7/20 23:52:13瀏覽66|回應13|推薦0 | |
───細讀蔣勳───
記得曾偶然在電視上看到訪談蔣勳的節目,談話的內容讓我印象深刻。他的重點是說,不論如何欣賞,美不是短暫的、眼前的,而是它無論放在時空的任何位置,都能讓人體會、讓人感動。所以他說,美的感動不只是理性的衡量評比,而尤其著重感受──在人類歷史長河裡,關乎美的情緒、美的意象、美的實體。 難怪他會一再讚賞「微笑彩俑」,他的性情真是相當溫柔細膩又敦樸厚實。
讀過蔣勳不少的著作:「天地有大美」是集生活美學之大成;「美的覺醒」是探討眼、耳、鼻、舌、身對美的感受;「孤獨六講」是對孤獨的探討、推崇甚至希求;還有一本集短篇和散文的「只為一個無憾的春天」以及「蔣勳精選集」等。
他的文字書寫給人最深的感受是,幾乎已經沒有「執」的牽絆。 「執」就是一種固執的觀念,不論是習慣上的或感情上的。 譬如以「舊約聖經」而言,人人都知道它是猶太人的宗教故事,但是卻很難客觀地把它純然當作一種神話故事來看待。
幾乎每個民族都有自己的神話故事,為什麼希臘神話我們可以欣賞的態度來對待,而希伯來的「舊約」神話卻必然當作一種嚴肅的宗教?只因為這個宗教如今在世界各地已是勢大力大,對人形成一種心理壓力,因而引起一種反抗意識──不願被其拑制、不願被其統化的壓力。以至一看到這個希伯來民族的宗教故事,我們習以為常地要拿科學準則來論斷它、反駁它,而不是以美与趣味,或同情的心態來對待。這其中應該就是一種偏執的心態在作梗。
以「不執」的心態看待感情世界,更有寬容也更有深度,可能也更容易體會其美。蔣勳那種「不疾不徐」的寫作方式,以及他特別鼓吹「不疾不徐」的生活態度,那份悠閒的意態,不慍不火,如行雲流水,在現代的社會和生活裡,其實都不太容易做到。
特意抄下他在「天地有大美」序文裡對「遊刃有餘」這四個字的解釋: ○「遊刃有餘」是生命有了揮洒的自由,是自己的身體感覺到了空間的自由,是使自己從許多牽絆束縛中解放出來,還原到純粹的自我。正是美最純粹的經驗。 ○美應該是一種生命的從容,美應該是生命中的一種悠閑,美應該是生命裡的一種豁達。
這個「悠閑」的觀念,應用到現實生活中,確實也是大哉用的人生哲學,我們生活的步調經常都是在趕趕趕之中度過。有些作家寫起文章來,似乎密結到不給人喘息的空間,難道有誰會喜歡讀一篇急迫難當的論文式文章來作消遣?當然也有例外,像張北海,他的文字疾如潮湧,主要還在他真的言之有物,而且題材多到迫不及待、不吐不快的地步。
昨晚翻了翻「只為一個無憾的春天」,細讀之下,被蔣勳書頁裡的柔美所感動。書中的每一篇都記錄著他的心情、他的感受,竟然都柔得像水,美得像水中微幌倒影的微醺。
既能作畫又能為文的他,常把美術史裡的浪漫與精神都寫進他的文章裡去,讓人動心地欣賞眼前的美以及遠古神話中的美。 這份揉合的手法,十分高明。他耐心十足,總能悠然閑適地把与美術相關的故事娓娓道來,即使你老早就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麼,但是因為他委婉的語言魅力,你還是會靜靜地、甚至有所期待地看他把故事繼續下去。
寫到秋水,望著水波潾潾,他說:「好像有人輕輕踩著水面的光一步一步地走來」。固然,曹植的「洛神賦」裡曾有過「凌波微步」的描寫,然而又有幾個現代的人會有那份閑情逸致去觀察去體會?甚至去揣摩去臆想?
他寫從人群中出走,走向山、走向海:「我忽然想起,一個長達一千年的美術史,所有畫裡的讀書人都在走向山水」,這是他縱觀的結論。一點不錯,古畫裡都是這麼畫的,多數人只道這不過就是畫家愛玩的手法,甚至於是脫不出這種玩法,而很少人會像他那麼深究地試著去意會:原來古人是要在千山萬壑的寂靜裡,體會天地之攸攸,尋覓完全本真的自我。 現代人也走向山水,卸去一身疲憊,只是現代人如何表述自己遇上山水時的心情?或許還在醞釀更不同於古人的表達方式?
他說:「不曾孤獨過,不會讀懂那一部美術史」,至於「念天地之攸攸,獨滄然而淚下」,不也就是這種情懷的描述嗎? 研究任何史學的人,大致有感性學者與理性學者之分。 感性強一點的,不時會把古時的人、古時的神話傳說融入現實人生,因為古今的情懷是同一基調的。以現代的情境,遙想古人的心緒,才能領略同情。
「魚肆」一篇裡,竟然可以覺察到氣味的不死。他形容那些砧板上的死魚,任憑人們宰割,「沒有反應,沒有挣扎,但是牠們確實仍在氣味裡活著」,他的感受已經非常抽象了,你不能說氣味虛無,因為人人對氣味都是有所感的。但是你抓不住它,看不到它,只能是一種知覺而已,而精魂仍舊能夠活在其中。那也就只是一種臆測、一種想像。蔣勳的抽象空間讓觀看的人難免不十分感動。
在「看見」一篇裡,他又說起神話故事,那個山巒是倒臥下來的人體的一部份,引述了盤古開天闢地的古代神話,而那麼自然、順理成章地與他當時的際遇、心情融成一體。你不會覺得那個故事唐突,這是讀史讀到通達的人,才能夠毫無滯礙的說法。
蔣勳說,他喜歡將人的故事放到自然規則裡去看,也會讓人激發出更大的寬容。人在漫長的進化過程中,雖然已將自己定位為萬物之靈了,但身上植物和動物的特性部份仍然存在。而老莊的論調經常是人在化外,所以老莊的哲學思想常引得我們的思緒更為開闊。也因此蔣勳建議,學校的課文是不是可以少一點理的強制,而多一點類似老莊的自得自適和想像的空間?
他建議每個人要盡量多尋求一些「愛」的支撐點,也就是多方面找尋人生可以支撐和依賴的力量。這樣,處事時才不易於孤注一擲,甚至可以做到面面圓融。如果碰上於人於己都不堪重負的境遇,才不至連一份可以分擔、使之均衡的力量都沒有。
其中我最欣賞的還在於他對「自我」所秉持的觀念: 愛情的本體是自己,自己永遠不應該放棄自己,你要相信自己是美的、是智慧的、是上進的、是有道德的、是有包容力的。如果能自恃如此,你在愛情的路上應該永遠充滿自信,也永遠都是具有吸引力的贏家。
但是在現實生活裡,多數男女都早早放棄了自我。以至我們可以看到男女雙方,過了段時間就都變胖了、變邋遢了、變痿瑣了,這個心理過程很可能是對自我或對方的失望、對現實的不滿,而又沒有積極地去處理問題的癥結。
有調查顯示──婚姻的滿意度可以從體態上來衡量,越是對婚姻不滿的人,婚後的體重增加得越多越快。否則多年後最多也只增加個10%左右。此話的可靠性究竟有多高?不妨拿你身邊的人來作個測試?
在小說的範疇,蔣勳可能寫得很玄;在美學上,他自居站在引領社會群眾的地位,把美的概念理念都說得清楚完整卻淺白。
從字裡行間,可以看出蔣勳的個性,十分安靜、十分沉潛。若不是這樣的性情,他不可能有這麼細膩的文筆,也無從在日常生活裡感受到這麼多綿綿密密的訊息。
坐在自家窗前聆聽潮水的聲音,觀看日出的景像,欣賞波光裡的潮起潮落,惟有具備這份寧謐的心境和定力,才可能有他的深思,和對事物各種面向的了悟。再經他文字的泌泌傳述,就像盛夏的一股清泉,消暑清涼,讓人煩憂皆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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