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_________ 高興的時候愛聊天-7 __________***

___ Bob Dylan ___

今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是美國民歌手巴布狄倫，讓不少人跌破眼鏡。宣佈至今，好多人都發表了一己之見。有人歡欣鼓舞，有人認為這樣等於諾貝爾文學獎少了一個真正寫文章的文人。主要的原因是認為巴布狄倫不過是一名歌手，不就是唱唱跳跳的嗎？最多和娛樂圈相關，怎麼會和文學相關呢？這意思就是文學的內容是有深度有思維的，豈止於這麼浮面的表現手法而已？

這個看法一般而言，也沒什麼可非難的。因為多數流行音樂都走浮濫的調調，沒有太高的水準。然而也有的歌手寫起歌詞來內容蘊藉豐富，格調優雅，絕對不輸給所謂的正統文學。反過來說，有不少自命為正統文人的，寫了些不成格調的文章，是不是仍然可以歸屬在文學之林？

詩与歌本來應是一體的兩面，所以詩多數押韻，也就是除了文字的描述之外，還得兼具聲韻之美。古詩和現代詩都是如此。因之好的詩可以唱，好的歌也就等於詩。對吧？總之，分類太嚴謹，是學術界的專長和嗜好，我的原則就差不多如此了。這幾天報章對於這次巴布狄倫的得獎，所說的其中一句我最不欣賞，就是那「次文化」幾個字。什麼是次文化？相較之下就是低一級、次一等的意思？

而怎麼樣的文化應該被歸為次等級的？我想只不過它和當時學院派的用字、押韻和形式不同，与已然流行被用慣了的形體不一樣，因而不容易被接受，是不是這樣的因素很大？就說元曲吧，當年元曲純屬民間，所以在學院派＜或說當權派＞來說，它是庶民不登大雅之堂之作，自然而然就冒出粗俗淺薄的聯想。我們在中學的國文課本裡多少都讀過幾首元曲，應該可以約略感受到它用字的活潑生動吧？再說「詩經」，一向被推崇為中華文學裡早期民間最美的歌謠，而它的內容也好、用詞也好，都是當時民間習以為常近乎口語的用法。

難道說庶民的就必然是次等的？

再說圓舞曲這種音樂，而今荷蘭的名演奏家安德烈。瑞歐在每一場演奏中，都以圓舞曲為主軸，所到之處，不論歐洲、南北美全都所向披靡。然而在這種樂曲剛「出道」時，也因為和當時的宮廷音樂不合拍，所以被拒絕在宮廷演奏之外。

剛開始的排斥，純粹是一種不習慣而已。沒有什麼是「次文化」的區分。而今以上這些，全都歸入了「古典」之列，又怎麼說呢？別忘了，想當年我們這些庶民百姓，在王府貴族的眼中，可道道地地都屬於次等的人民咧。你認同嗎？

有些流行歌曲的歌詞，確實是有點粗糙，曾聽過一個名氣很響亮的歌手唱的一首歌，歌詞大意是他女朋友移情別戀或是離他而去，所以凡是之前他們相戀時留下的東西，他都要摔碎，對方的照片一張也不留，全都要撕爛，才能洩他心頭之怒。如果以實際情況而言，每個人失戀之後的反應，當然會依個人的脾性而各具特色，沒什麼行之天下而皆準的經典模式，但是有沒有氣度還是可以在字裡行間感受得到的。以至於化而為音樂、為歌詞，能不能具備美感和迴腸盪氣，也就十分明顯。所以次文化不應該以某個行業來作為評比對象，只能以個別的作品來判斷。

至於巴布狄倫的歌詞，單以那首「Blowing in the wind」來說就可以不朽。當時他的意願是反戰，兼且反對不人道以及不公不義，但是寫來卻氣韻悠悠，不帶半點火藥味，除第一段裡提到個cannon balls之外。整首歌意境深遠，讓人一唱再唱之下，不但盪氣迴腸，更可以感受到詞意的深厚和真摯。而它每一段的開始都以「How many──」開頭，不就是詩歌裡的所謂韻致了。我是先喜歡他的歌，然後才注意到他的人，否則還真要把他和寶貝達令搞混呢。兩個人年輕時的輪廓很像，也都長得斯斯文文，名字都以Ｂ和Ｄ開頭，迷糊如我，不弄混都難。現在把讀巴布狄倫的自傳，細看之下，兩人的神色其實相差滿遠。

對諾貝爾文學獎的得主以及他們的作品，我一向所知不多，但以最近幾年得獎的名單來說，可能与我的興趣不符，好像都沒什麼太大的認同。之前讀過的一些，倒是相當精彩。當然，我雖主觀，卻也頗能體諒評審不易，每年有多少新作品出版，而諾貝爾獎得綜觀一位作家生平所有作品的好与不好，選拔的角度、重點想要讓每個人都滿意稱心，相信難有一致的聲音。

然而巴布狄倫的得獎，卻是最讓我興奮也可說是最得我心的一次。他不是只有一首歌寫得好，幾乎每一首歌詞都美不勝收。就在宣佈得獎的那天，知道現在有他的CD以及歌詞以單行本在美國發行，趕緊託朋友幫搶購一本來好好欣賞聆聽。

這兩天又有新聞，諾貝爾獎評審委員會對於巴布狄倫得獎卻不吭不嗯的沒半點回應，似乎頗不以為然，甚且多少有點惱怒，認為他根本不尊重這個獎項。巴布狄倫的回應也妙，他說他「真是意外到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因為他的脾性一向如此，除了寫歌唱歌，話就不多。

其實既然認為他歌詞寫得有詩意、有哲理，夠得上這個獎的標準，發表出來就可以表明了有關方面的高度，他回不回應有什麼關係？最多關心一下他到時是不是會出席領獎就夠了。難道還非得要每個得獎人都即時吹捧外加歌功頌德一番不可？這倒多少顯得這些委員們的氣度還差了那麼一點。不過諾貝爾獎能夠揭竿選出傳統之外的流行歌曲、詞作來得獎，眼界和勇氣已屬十分可嘉，不由得不對它另眼看待。

 < ＜－－－ Blowing in the wind －－－＞>

How many roads must a man walk down

Before they call him a man

How many seas must a white dove sail

Before she sleeps in the sand

How many times must the cannon balls fly

Before they’re forever banned

The answer my friend, is blowing in the wind

The answer is blowing in the wind

How many years can a mountain exist

Before it is washed to the sea

How many years can some people exist

Before they’re allowed to be free

How many times can a man turn his head

And pretend that he just dosen’t see

The answer my friend, is blowing in the wind

The answer is blowing in the wind

How many times must a man look up

Before he can see the sky

How many ears must one man have

Before he can hear people cry

How many deaths will it take

Till he knows that too many people have died

The answer my friend, is blowing in the wind

The answer is blowing in the wi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