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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7/06 08:57:30瀏覽1851|回應5|推薦89 | |
***_______ 高興的時候愛聊天-6 _______***
這些氣溫飆高的炎炎夏日,最愜意的是窩在書房裡,獨自東翻西檢,好像在最私秘的花園裡散步徜徉,既沒有特別的目的,也不受雜事的干擾,就是自我与藏書之間悠悠蕩蕩的閒散相對。偶爾心有靈犀,和它們對話或獨語,也算得上是一種獨處時的樂趣。
其間捧著余光中的新詩集「太陽點名」,認真讀了起來。他的寫作時間綿延超過半個世紀,時有驚喜是固然。然而他年輕時那種能夠讓文字彈跳、讓整體意境地動山搖的氣勢,已明顯進入一份四平八穩的內歛,想來人生的經歷多半都容易鍛鑄出這樣的特質。 如今我最尊崇他的,是仍然可以寫很多種類的題材,而不是必得在情緒顛簸得厲害時才有所謂靈感的召喚。我想,如果希望多產,並且讓寫詩的生命長久,他這個多面向多題材的寫作態度是絕對要受肯定的。
他的散文一向被讚為左手的繆思,對新詩和詩人的評介,鞭僻入裡,雖是幾十年前所寫,仍值得評賞細讀。他曾引述英國一位詩人的見解說:「成為詩人的條件,計有五條:必須多產,題材廣闊,具創造性,技巧獨特,風格多變。」多產而且多嘗試不同的風格,真是對愛寫詩的人很好的提示和諍言,特意錄下來給愛寫詩的朋友們一個參考。
偶爾翻到一篇之前的剪報「詩手跡」,是王鼎鈞為一個展覽所寫的文字。王鼎鈞「關山奪路」一系列四本著作都拜讀過,內容是當年國共在大陸內戰的實戰情況,可謂慘烈到鬼哭神號的地步。閱讀的當下一直覺得奇怪,秉性敦厚的中華民族,怎麼竟會對同一血源的自己人如此毫不留情地痛下殺手?文中寫到內戰時雙方一坑殺就是十幾二十萬人,看得讓人心情很鬱卒。
戰爭固然離不了殺戮,但連眼都可以不眨的那種殘酷凶狠,不禁讓我懷疑,當時的情況究竟雙方有多深的仇恨?多大的冤屈?保家衛國、抵御外侮,應該才是戰爭責無旁貸的必須。此外,如果只因領袖頭目之間的爭權奪利,算得上民族本身的不共戴天之仇嗎?人民有必要為他們隱而不宣的私人欲求而起舞嗎?
這一系列作品,都是以他的親身經歷所寫,讀之感覺生動也感覺刺痛。比之龍應台的「大江大海」更深入也更動人心魄。畢竟龍應台是搜集別人的經歷和資料,厚重血腥的程度當然不可同日而語。
王鼎鈞好像並不太在意所謂生花妙筆的文采,可是他一向理氣充沛,條理很能服人。也就是說,他的長處就是實話實說,沒花腔,相對的卻滿有真知灼見。
在他這篇「詩手跡」中有這麼一段,可謂很懇切的意見和言詞: 「新詩与音樂結合,領略詩的節奏聲韻;新詩与繪畫結合,發現詩的色彩構圖;新詩与哲學結合,探究詩中的人生奧祕;當然新詩還得与古典詩結合,轉移歷代承傳的欣賞能力於新詩。詩從來不是一二知音相會於心而已,唐詩宋詞都不是,現代新詩必須有很多很多知音。」他還說,「詩居文學四體裁之首,也是四體裁的共同血液,不學詩,無以寫散文。」他的見解精闢,深得我心,相信也很能服眾。
另外一份剪報是聯合報的作家對談,正好由平路和廖玉惠兩人擔綱。一共應有四篇,分四個星期刊完,而我只留得三篇。實實在在佩服她們兩人的文字功力,可謂字字珠璣。 其中的平路我一向欣賞,讀過她好幾本書。對她當年批評楊振寧教授在大陸娶了個嫩妻的事,十分快人快語,而且很有女性的自覺。在蔣方良女士過世時,各家報章都讚之為女中典範,只有平路出來為蔣方良女士一生的隱忍委曲大抱不平。認為這個時代,社會不可以再把女性框限在那樣的模式之中,而完全抹煞了自己的個性和人格。猶如古代殘酷不仁的貞節牌坊,至今仍陰魂不散一樣。
她對事物的看法相當透徹,而且說理有條不紊切中要點。但是語氣卻不是霸道或憤怒的,而是讓讀者一看就屬冷雋理性,跟著她的敘述,了解事情的真相和內裡的精神所在,甚至經常能夠反轉一般人習以為常的既成觀念,而發人深省。
再次閱讀白先勇的「台北人」,這回用心讀了前面的兩篇序文,一篇是歐陽子寫的,一篇是余秋雨寫的。兩相比較之下,後者的氣勢居然遠落在前者之下。前者寫得直白俐落,條理井然;余的文氣就嫌繞得太彎,氣勢遠差一截。然而余秋雨那兩本「文化苦旅」和「山居筆記」倒真是寫得經典,不過也就只有那麼兩本,其他的著作像「千年一歎」等,精緻的文采似乎就無以為繼了。
寫作的文字當然代表作者的個性,題材的選擇應該也是決定層次的重點。余秋雨對中國文化本身的感受深入,所以他那兩本經典之作,在下筆時輕重拿捏得恰到好處,無論感慨或評說都能動人心弦。而寫論說文和說明文字,順當精闢最為重要,太文就會削弱力道。
既是「獨語」,理應是情緒多而理性少,而性質呢?就是溽暑時節找朋友聊天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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