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山又是山」境界的期待 ＿＿＿＿＿＊＊＊

在飛美途中再讀一次「人子」，以往迷得可以，這次閱讀的觀感卻稍有不同，似乎不再那麼惟作者之筆是從，說什麼都讓我感動不已。反倒疑問連連，思索著他之所以這麼寫的背景心情究竟是什麼？影射些什麼？是他自己的感慨、希冀？試圖傳達一己的人生理念？因為有好些篇幅的內容，已經与我先前閱讀的觀點有不小距離。倒不是有心挑剔，而是很自然生出一份不同於以往惟惟諾諾的心情。

所以任何一本書，在多次閱讀之後，都可以看見自我的改變或成長，絕對不可能永遠和初讀時一個樣子。像那篇曾經讓我揪心難忘的「鷂鷹」，那位家傳幾代的馴鷹師，無論他對所馴養的鷹多有耐心，這回閱讀，就是讓我覺得多此一舉。一隻鷹的飛翔和掠食，和一條魚的悠游沉潛，都是天性，哪裡須要人類來訓練牠們的天性和本能？中國的「魚躍龍門」和北美的「鮭魚回歸」，過程何其漫長艱辛？這些魚都能將困境一一克服，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所以身為人類而要訓練動物的本能，真是越俎代庖，違反本性之至。人類比鷹更懂得飛行嗎？比魚更能體會悠遊之樂嗎？都是過於人類本位的觀點和想法，如果說是人類藉動物的生活本能，參酌應用以改善人類自我的生活，應該才比較合情合理。再來一般的馴鷹師所為，不過就是訓練鷹為人類的須求工作而已，並不能特別彰顯出鷹之所以為鷹的特質。

往日閱讀時的感動，而今不再，是好現象還是相反？不知。

更讓我自己驚訝的是整本讀完，幾乎沒有之前閱讀時的那份椎心之痛，是我趨向理性了？還是基於實際生活裡比之更加無奈，兩相比較之下，書中的故事竟然形同一種白日夢語，影響力於是就減到最低？嚐過人生的酸甜苦辣之後，很多人生的現象就此顯得淡淡如水，很難再引起驚濤駭浪的那份感慨？

至今仍然讓我心折有感的，還是為首的那篇「汪洋」，它說到人生的歷練、說到時間對人的影響和改變，竟然仍那麼直透我心。那位從年輕一直航行到年老的水手，他對生命的體會，對海洋和海港之間是否必須關聯的體悟，最終了解到自己的最愛是海洋而不是任哪一個港口，所有的燈紅酒綠就都不再是誘惑，經過了一生的顛簸，才了然自己的最愛和最終標的，就是那無際無邊的汪洋。能和汪洋融為一體就是最大的幸福，其他的都不過是理性未明之前的障眼法。

人生不也就是這樣，在歷盡風波之後，才識得自己最衷心最鍾愛的是什麼？其他不過都是陪襯，可有可無。而在那個當下，卻分散了自己多少的精神和精力去做無謂的爭取和執著。

如果每本書的重讀印象都是如此天南地北的大逆轉，我的「好書分享」心得都得重新檢視一遍了。這時突然想到的是那句「見山是山，見山不是山」，或許有一天，我又突然地「見山又是山」了，那會是什麼況味？可能才真是體會得書中的真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