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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6/07 12:13:59瀏覽5136|回應0|推薦1 | |
後來,又聽說該片票房奇慘,不忍睹之。有人說,這部片子是專門拍給文化人看的,拍得過於標新立異,曲高也就難免和寡了。 影片導演是人稱“電影瘋子”的徐克。博得如此外號的人定是有一種痴迷的執著吧,於我自是心有戚戚然的。該片的音樂製作人黃霑也是個人物,風流名士,惟有他才能寫出如許精緻艷異的歌詞:留人間多少愛,迎浮生千重變,跟有情人,做快樂事,別問是劫是緣……這般妙詞再搭配上陳淑樺的絕世好音,的確是流光飛舞,華麗飄渺,讓心靈震顫讓靈魂流淚。 香港女作家李碧華,才格高絕,行踪神秘,曾著有《胭脂扣》、《霸王別姬》、《潘金蓮之前世今生》、《秦俑》等,她素來愛寫來世今生,令人不禁想到她也許是個癡情浪漫的女子,喜歡把千般恩愛與萬般柔情訴諸於筆端,任飄逸靈動的文字把千生萬世的愛戀細細詮釋。所以,她在將《白娘子永鎮雷峰塔》改寫成《青蛇》時,把著眼點放在了女人微妙多端的情感上。 民間故事《白蛇傳》早已被千百次的演說過,很難再有所突破。馮夢龍的《警世通言》裡,白蛇僅僅只是個不折不扣的妖精,非我族類,因此不具備人類會有的純粹情感。馮夢龍以此來警誡世人,切不可貪戀美色,以免惹禍上身,否則就悔之晚矣了。 在我上初中時,台灣曾拍過《新白娘子傳奇》,白蛇是為了報答救命之恩而嫁給許仙的,可愛情與恩情又怎能相提並論呢?自是有天塹般的距離無法逾越的。而且,我個人覺得趙雅芝演的白蛇,非但沒有一絲一毫的妖精氣息,更像一個深明大義的聖人,因此沒能給我留下幾許刻骨的印象。 影片《青蛇》中演繹的時值南宋年間,白、青二蛇自恃休得近千年道行,幻化成兩位綺年玉貌的美少女形狀,不事朝仙班攀升跨越,反而墮落萬丈紅塵遊戲人間。 她們雖是修煉成精的妖怪,化作人形後卻風姿絕艷,別具銷魂攝骨之魅力。她們暫時還不太習慣直立著行走,只是扭扭地走路;卻柳腰兒纖細,長裙兒飄蕩,更能魅惑人心,試問有哪個女子的腰身能勝得過貨真價實的蛇腰呢?於是意料之中的,令船上一眾男子看得魂飛魄離,一齊跌進湖中。 其實,二蛇並不真正了解所謂的男人是什麼。她們活了近千年,耳聞目睹那應該只是一種會令女人感情上傷痕累累的同類。楊玉環的男人,雖之前與她萬般深戀,為了江山社稷還是賜她白綾自縊;魚玄機的男人,令她滄桑憔悴,終日嗟嘆“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霍小玉的男人,害她人比黃花瘦,最終癡愛怨憤香消玉殞…… 彼時,許仙只是個毫無作為的美少年,並無過多可取之處,可是白蛇偏偏對他的風華正茂動了凡心,自此一發不可收拾。 恰逢清明時分,蓮花煙雨西湖,朦朧唯美曼妙,正是滋生瀲灩情愫的絕好契機;於是,一把油傘微微張開,一舉網羅了傳誦千古的天地情緣。 為了這份痴心愛戀,白蛇開始學習凡間的人情世故,傾盡已力想當好“白素貞”。平日里的三餐飲食,四季衣裳飾物,她無一不賢惠操持,絕不遜色於凡間女子,更有甚者,還想給許家傳續香火,開枝散葉。其實,她想要的不過是凡間的噓寒問暖,眉目傳情,只羨鴛鴦不羨仙!或許,世間的許多女子都有這樣一個願望: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辛曉琪用清暢感性的聲音唱:盡我角色意識美色來請你多愛惜,良夜又逢未世人,珍惜今宵記住我。唱盡了白蛇的用心良苦,其情其愛堪憐之惜之。此時此刻的白蛇,已真的與白素貞合二為一。她已不再是舊日那個不懂情愛的妖精了,從本質上而言,她已蛻變成了個對許仙一心一意的凡俗女子. 至於小青,傳統故事裡的她是個心無旁騖的丫鬟,對白蛇忠心不二;而李碧華更注重描寫女子的細微情感變化,因此強調小青也是由蛇妖幻作的女子,自然也想品嚐情愛的奇妙滋味。她見白蛇與許仙兩情繾綣,不由心生羨慕,就私下里與許仙調情,許仙自是心下竊喜不已,來者不拒。為了此事,青白二蛇幾乎反目成仇,只是白蛇已然身懷有孕,青蛇只得無奈相讓,她決定徹底忘掉許仙,直到後來遇見了法海。 我印像中的傳統法海應該是一個白鬍子老和尚,品行僵化,喜好多管閒事。但李碧華刻畫的法海卻年輕英俊,浩然正氣,一心為民除妖,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得道高僧。這樣與眾不同的法海,讓青蛇對他由恨生愛,情意綿綿。法海縱然道行高深,六根皆盡,一時也難以抵擋,不禁陡生心魔。 在影片中如此這般的重重情愛糾纏中,人性被緩緩的凸顯出來。許仙,只是一個膽小自私的男人,他只為自己而活,所以千方百計為自己安排好後路,並不值得白蛇為他毫無保留的百般付出。最後他竟然會帶著法海來降伏白蛇,將她鎮在雷峰塔下,不見天日。 這樣一個絕情絕義的許仙,已然忘卻了與白蛇在西湖邊初遇時的純美旖旎,也忘卻了她對他全心全意的不斷提攜,更忘記了她為他全力以赴盜取靈芝的千重恩情。於是,他冷然拋棄了她,碎裂了白蛇的人間情愛幻象。 白蛇已沒有退路可避,只得水漫金山與法海鬥法,奈何分娩在即,立時處於下風,疼痛無邊無際,不管身體亦或心靈,眼看著自己冷汗涔涔,血流成河,卻也無計可施。那可惡至極的許仙,兀自躲在金山寺不聞不問,戰戰兢兢地乞求佛祖保佑自己脫災免難,平平安安。他既然拋棄了白蛇,那麼白蛇所生的孩子,他自然也是不屑一顧的,對他而言,棄之又有何妨? 依然清晰的記得,白蛇最後一個經典的鏡頭。她全身都已沒入水中,卻竭盡全力將新生的孩子托舉出水面,她咬緊牙關堅持著,堅持著,早已奄奄一息了,天上還有無窮無盡的水在不住往下落……我想,她那時應該不會再牽掛著無情的許仙了,只是為了保護自己孩子的周全,作為一個母親,她責無旁貸! 見白蛇被雷峰塔所鎮,青蛇恨意漫天,揮劍斬殺了懦弱絕情的許仙。 “這就是男人?”青蛇滿眼的嘲弄,暗自為白蛇不值。此番降臨凡塵的種種風月滄桑,讓青蛇完全洞悉了世情,男人真的只是一種叫女人傷心的同類。 世間的女子如此需要愛情的綺麗幻想,在荒涼絕望的境地裡惟有這幻想可以將她拯救,使得她容光煥發,靈魂豐盈。白蛇雖含遺恨不能獲得彌補,竟也是不悔的。生生世世,她還猶自掛念著負心許仙;或者,她念著的其實不是許仙,而是那個名叫——愛情的東西,虛幻也好,實體也罷,她早已不願仔細分辨。 張愛玲在小說《紅玫瑰與白玫瑰》中寫道,每個男人一生中都有兩個女人:紅玫瑰與白玫瑰。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硃砂痣。同理可推,每個男人生命裡都有兩個女人:白蛇和青蛇。同期的,相間的,點綴他荒蕪的命運———只是,當他得到白蛇,她漸漸成了朱門旁慘白的餘灰;那青蛇,卻是樹頂青翠欲滴爽脆刮辣的嫩葉子。到他得了青蛇,她反是百子櫃中悶綠的山草藥;而白蛇,抬盡了頭方見天際皚皚飄飛柔情萬縷新雪花。每個女人,也希望她生命中能夠遇到兩種男人:許仙和法海。法海是用盡千方百計搏她一笑的金漆神像,許仙是依依挽手,細細畫眉的美少年。凡塵俗世間的男男女女,情孽交錯,由來已久,是千古難以XX的謎語,又有誰人能詮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呢? 最美麗動人的愛情並不在於能夠若花好月圓般完滿安然,而在於其中雖有不計其數的種種遺憾,卻依舊能夠無怨無悔,此情悍然於心,獨自緬懷,獨自追憶。白蛇與青蛇有高深的道行,可以生生世世,而你我皆凡人,紅塵之中瀟灑一回實數不易。不必追問究竟是劫是緣,能夠不負我心地真愛過一次,已然是一生中機遇難逢的華宴了。我們的歲月即使曾經歷過沉默殘酷,至少也擁有過流光溢彩與笙歌處處,想來,這也是生命中一種別具一格的豐盛飽滿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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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