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聽同樣旋律的誦經聲音，在不同的場合總有迥然不同的感受，那是
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會有此種感受的原因，也許就是以下所描述的故
事吧！

記得小時候，鄉野寺廟每逢農曆初一和十五晚上，都會舉辦誦經禮
懺，透過擴音器把祥和而溫馨的聲音播放出來，即使遠在好幾公里之
外的村子，也可以清楚聽到梵唄之音。

那時候，父親很喜歡坐在院子裡，沏一壺茶靜靜的聆聽，久而久之，
甚至會隨著誦經旋律哼上幾句；如果碰巧遇到下雨天，他則留在屋內
並打開窗戶，讓誦經的聲音飄進屋子裡來。

父執輩大部分都是「拿香」拜拜的佛、道信徒，也就是俗稱的民間信
仰，通常是一代傳一代的宗教習慣，所以對於寺廟誦經的聲音情有獨
鍾。

早期廟宇的誦經團有一部份是信徒組團，在初一、十五或是廟方舉辦
慶典的時候，藉以誦經禮佛增加熱鬧氣氛，有別於正宗佛寺師父們早
晚課的修習方式。

然而隨著時代演變，廟宇信徒所組織的誦經團，除了在宮廟誦經之
外，也逐漸出現於民間喪事場合，為往生者誦經開示，並且祈求菩薩
接引亡魂早日通往西方極樂世界，至此，梵唄之音乃成為廟宇和喪葬
法事共同的聲音。

當然鄉下的喪葬誦經聲音，仍然透過麥克風「大力放送」，那些充滿
宗教詞彙的梵音經文，摻雜著含混模糊而無法了解的聲音，成了喪事
主要的儀軌之一，反而比起廟宇每個月兩天的誦經儀式還要頻繁。

如此一來，在鄉下寧靜夜晚傳來誦經聲音的時候，不見得就是寺廟的
禮佛儀式，反而極有可能是在遠處的喪事科儀，雖然兩者情況截然不
同，可是聽起來幾乎是一模一樣而很難予以區分。

因此一向喜歡聆聽和煦誦經美聲的父親，後來逐漸改變保持已久的習
慣，不再熱中於準時在院子裡與梵唄之音相遇，直到往生之前大致保
持同樣淡淡的心情。

目前這種難以區分的情況依然如此，也就是說，民間習俗把佛道誦經
和喪事結合之後，讓兩者融合在一起，單單從聲音難以分辨究竟是喜
慶或是喪事。

當然這兩者的本質都是尋求心靈慰藉，本來就沒有什麼差別，不過誦
經團走入喪事科儀之後的梵唄之音，已經不全然是讓人聽起來會覺得
心情寧靜的聲音，反而有可能是結合悲傷與惋惜的曲調，因而引起淡
淡傷感而失去原本聆聽經文的感覺。

從鄉野廟宇發展出來的梵唄之音，雖然有別於早期原本的功能，不過
會造成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顯然不是誦經者之本意，反而是時代
演變以及民眾想法不同所帶來的結果。

只是假使單單從純粹欣賞梵唄聲音的角度切入，用來對照喪事超度科
儀的誦經聲音，總是覺得有一點可惜，因為畢竟那些聲音不僅吸引父
執輩樂於聆聽，而且真的是一種優美而寧靜的聲音。

如今在環保意識抬頭的社會氛圍當中，不但廟宇裡音量過大的誦經聲
擾人安寧之外，其他場合的梵唄之音，則不是人們所願意聽到的，因
為那代表著有人往生的悲傷時刻呢！

(馬祖日報副刊98.0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