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煩惱絲
(金門日報副刊2014/12/25副刊文學)

 
被人們戲稱為《三千煩惱絲》的頭髮，似乎把頭皮上頭這塊區域幽默化，
因為原本只是占據身體一部分的髮絲，倏地成為每一個人極其重視而且明
顯的地方，古人甚至很嚴肅的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而不敢損傷。

由於大家如此重視頭髮的存在，就連清朝入關建立大清王朝之際，攝正王
多爾袞隨即頒布著名的《薙法令》，要求所屬臣民遵守此一大法而改變髮
型，代表效忠滿清王朝的具體象徵，因此有《留頭不留髮、留髮不留頭》
的生死抉擇選項。

如此一來依附在腦袋瓜上面的頭髮，不但是代表著美與醜的圖騰，而且更
攸關性命是否能夠存活的關鍵因素，遠遠超越三千煩惱絲的困擾，更讓人
覺得非常憂鬱程度了。

先總統蔣公遺囑當中，有一段提到：自余束髮以來，即追隨總理革命…等
字句。其中《束髮》的意義就代表了長大成人的意思，顯然古人把男孩子
《結髮髻》當作生命過程的一件大事，更象徵人們到了可以承擔重責大任
的分水嶺，如此傳統也說明頭髮的重要性而不言可喻了。
 
當然咱們華夏民族自古以來，就把束髮為髻《即總髮之意》當作文明的象
徵之一，所以邊疆戎狄民族的《被髮左衽》，以及少數民族的《斷髮紋身》
習俗，就被認為是野蠻民族的意思，好比孔子就曾經說：微管仲，吾其被
髮左衽矣！

此種以河洛與華夏文明為中心的思想，假如以現代思維來看待的話，也許
不盡然是一種客觀和公平的評論，其實各個民族之間的傳統習俗和文化，
都應該獲得尊重和包容，不見得用排擠它種民族與文明的心理來自處，不
過這些話大概就是指出部分文明差異的道理了。

撇開清朝薙法令或古代男子束髮的意義不談，其實凡是服過兵役的男人都
還記得一件事，那就是在入伍當天的第一件事，就必須割捨頭皮上的三千
煩惱絲而徹底落髮。
 
這裡所說《徹底落髮》絕對是剪得很徹底的意思，不管是多麼帥氣的髮型
或是烏黑發亮的頭髮，當下在理髮阿姨理髮剪毫不留情之下，宛如除草機
一般滑過而成為光溜溜的大光頭；加上新兵穿著不太合適的軍服，每個人
頓時變成同一個模子倒出來的樣子，只有愣頭愣腦的隨著部隊幹部吆喝聲
而顯得更加笨拙，因此雄赳赳而氣昂昂的士官班長們，最喜歡把剛入伍的
新兵稱之為《天兵》而無可奈何。

既然提到徹底落髮與天兵的情況，我們就順便分享許多人所遇到的經驗，
那就是有些即將服兵役的役男，大都會選擇在入伍前夕自行理髮與整肅儀
容，所以把頭髮剪得短到不能再短的三分頭，希望到了營區裡面不必再度
落髮，以免成為學長口中所說《彷彿被狗咬》的髮型而心疼不已。

不過據說很多如此大費周章的役男們，到了新兵訓練中心以後，卻發現在
事先剪過的頭髮沒有用，因此還是必須經過營區的理髮剪刀再推一次才會
過關，因此役男頭髮經過了第二次理髮的結果，當然更為徹底乾淨而看得
到頭皮發亮的原貌了。

雖然這些新兵的頭髮很快便會再度長出來，而且長官所規定的頭髮長度與
限制越來越寬鬆，因此很快便在撥交到部隊之前後完全成為新的髮型，那
就是大家經常看得到極其帥氣而且精神奕奕的軍人了。

於是有些退伍阿兵哥回憶那種宛如《西瓜皮》髮型之際，不禁要稍微抱怨
一下說：既然撥交到部隊之後可以蓄髮，那麼在新兵訓練中心為何必須幾
近於剃光頭的程度？不知道究竟哪一種情況才是正確呢？

這些退伍軍人的想法確實很有趣，也許我們可以嘗試猜想其中的原因，或
許部隊管理幹部對於剛入伍的新兵，想來個下馬威先把大家的頭髮剃光，
成為名副其實的大頭兵，藉以方便部隊訓練與管理之故，就好像似監獄管
理通常把犯人的頭髮剃光光一樣，不知道這樣的推測是否有道理？

當然每個中年人還有另外一種刻骨銘心的經驗，那就是在《髮禁》尚未解
除之際，中學生不管是男女都一樣，必須遵守學校所訂定嚴格的頭髮長度
之規定，男生若不是剃光頭，就是留著三分頭；女生則留著類似卡通片裡
《櫻桃小丸子》的髮型，而且髮際必須不得掩蓋到耳朵方可。

基於這樣的校規與社會氛圍之故，當時每一位青春期的莘莘學子，大都像
似同樣模子做出來的外表，加上穿著變化不多的制服或校服，確實非常整
齊劃一而無法呈現出多樣性的青春氣息。

雖然教官或學校老師會勉勵學生們說：希望大家多重視頭皮以下的智慧用
功讀書，不要太在意頭皮上面的髮型而過於搞怪。

師長們這樣的諄諄教誨也不是沒有道理，不過持續幾十年的髮禁政策開放
之後，回過頭來思索這些善意的金玉良言，卻讓人覺得有些匪夷所思的感
覺，還好現在的年輕學子已經從髮禁桎梏中掙脫出來，不必再和學校訓導
與管理人員玩捉迷藏的遊戲了。

提到教官與學生對於頭髮立場不同的議題，不禁想起名作家蔣勳老師曾經
在一本書裡邊說，他們家族的頭髮具有天生捲髮的特質，所以總是很難以
通過教官檢查這一關，所以他的父親特別寫了一封信給教官，證明他並非
刻意去燙頭髮，而是家族自然捲的頭髮特質，希望教官可以網開一面不要
處罰。

不過當他把紙條拿給教官當作證明的時候，殊不知學校教官看了以後卻把
紙條揉掉並且丟進垃圾桶，甚至還嚴詞怒斥他們怎麼可以如此說謊！

這個不愉快的記憶，帶給蔣勳老師很深刻的衝擊經驗，所以即使到了他書
寫《孤獨六講》當中《情慾的孤獨》的文章時，乃特別把這一段往事提出
來和大家分享。

當我們看到這一段有趣的故事時，雖然覺得很離譜之餘卻也感同身受，彷
彿回到當年就讀中學時期的點點滴滴，因為周遭部分的同學和同儕們，確
實為了頭髮問題和教官弄得不太愉快，以致於成為回憶學生時代的另外一
種話題。

談到這麼多的頭髮故事與話題，其實讓我們想到一個有自信的人，應該不
會太過於在乎自己頭皮上的頭髮是否烏黑濃密，因為日前從有線電視台國
際新聞頻道裡，看到一位男性新聞主播就是大光頭，他根本不用戴假髮藉
以遮醜或美化自己，可是卻沒有損及其主播的權威和自信心，反而成為主
播當中的另外一個特色人物，就比如故好萊塢影帝《尤伯連納》那樣具有
無比魅力，不但在影壇發光、發熱奪下奧斯卡影帝之殊榮，而且其精湛的
演技更讓影迷留下深刻印象。

所以頭髮雖然被戲稱之為三千煩惱絲，因而讓有些人覺得很困擾，不過實
際上卻還是本著《解鈴還得繫鈴人》的人生哲理，人們不必太過分重視頭
髮的外觀，只要整理乾淨、清爽舒適、自己覺得舒服而身體健康就好；倘
若真的無法克服頭髮問題之心理障礙，大不了購買一頂假髮來潤飾和美化
一番就好。

其實歸根究柢來談論頭髮的問題，當然誠如一位成功美容業者所說那一句
名言：自然就是美。除此之外，我們也覺得抱持自信的心情才是最主要關
鍵，人生到了某一個階段之際，必然會面臨《髮禿齒搖》的境界，大可不
必過於擔心和刻意去染髮，那麼也許可以避免為了頭髮而成為三千煩惱絲
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