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於96年的冬天

我的父親是位公務人員退休的,我的母親是位家管人員又兼負家中的佛具生意。

父親退休之後與母親過著共同經營佛具的生活,閒暇之時會幫我照顧個小孩並分擔家計,我非常的感恩在心。

父母親倆人都是老實又勤奮的人,知足也樂天;善良也喜歡做善事幫助人,是個和樂的人家,唯一的不足就是家裡的人口少,遺憾的是沒有兒子,在那個年代的重男輕女與傳宗接代的意識型態裡,有著很深的守舊觀念,父親沒有覺得怎麼樣,倒是母親愧疚一輩子。

母親生了我及姐姐倆個女兒,家中就只我們姐妹倆與父母親同在,所以,人口單薄了些,不過,卻讓我們享盡了榮華富貴,不曾吃過苦;但是,我隱約可以意會出父親的遺憾、母親的煩惱。

我們有一個很大的家族,每一年的宗親祭祖,翻開族譜排列下來的就是一代傳著一代的子孫家譜,然而到了父親這一族總是斷了線,並沒有把我們姐妹倆列進去,父親底下就是空白,看起來好孤寂,小時候不懂老是問著母親到底怎麼了？母親笑而不答卻讓我看見了她的落寞,長大之後,總算了解了..原來是無子嗣,真的讓我好悲哀啊!難道這就是宿命嗎?

當我們嫁人了,始終未聽過父母要求我們傳宗接代的事,或許不想為難我們,可是,我一直覺得母親衷心期盼,然而,我心有餘力不足,因為先生是個獨子,當時也才生Andy 一個小孩,而且又是腦痲兒,對於想再生一個小孩的夢想遙遙無期,因為會怕啊!

但是,我看見公婆期待的心,終於在八年後的春天生了Jimmy,真是歡欣鼓舞!可是,我沒有歡愉的心,因為這個孩子沒有辦法從我的姓為父親傳承,原因是婆婆不同意,她說她雖然是個基督徒沒有祭祖的問題,但是Andy已經殘缺了,她不能再失去一個完整健康的孫子,這個我可以理解,我沒有半點的堅持。

只是母親不曉得是怎麼了？突然一天的清晨打了電話給我,傾訴她心中的願景,希望我可以將兩個兒子中的一個從母姓,來完成父親的所願可以傳承家脈讓父親此生沒有遺憾;真的讓我好為難,一邊是愛我的父母、一邊是我必須孝養的婆婆,沒有婆婆的允許,我也做不了主,但是,我的先生很好,有感於父母親的恩德,他答應讓我的大兒子從我的母姓為我父親傳承下去,父親沒有嫌棄大兒子的殘缺,也是欣然接受,因為Andy自願而我的爸媽也是他的救命恩人,當年婆婆想放棄他,我的父母親執意救他,在十多年後的光景,Andy改了姓依了我的姓,彷彿冥冥之中早就安排好的定局,真是令人感嘆命運的乖舛。

或許是我們的孝心感動了天,沒多久的光景,我意外地有了Tommy,原本婆婆無法接納大兒子的從母姓,在Tommy的誕生之後有了轉機也有了寬容的心,她總算心中的芥蒂放下了也默認了,我反而感謝她了;但是,這幾年來,我的母親不知道怎麼了？老是出爾反爾、擔心這個、煩惱這個,時常跟我提起孩子從母姓之後的《對不起》,因為她發現給了我負擔也造成了我的壓力,她想到日後的安養問題及以後的祭祀事宜,常常跟我說：「女兒,我怕造成妳的困擾,我看開了也想通了,若可以的話就將孩子的姓變回來吧!」、「以後就不須麻煩妳們祭拜也不會讓妳的夫家為此擔當而不舒服」。

她這一二年來時常擔憂的談起「這件事情」,我一直安慰她沒有關係也希望她不要再「重提往事」,做了就好,這算是我報答他們倆個老人家的恩情,也是我最大的感恩;然而,今晚,我的母親又來看我了,她已經越來越老了,身軀日漸瘦小而彎腰駝背,我看了好心疼啊!但是,又讓她想起來了..她又開始訴說人生的無憾不會再去遺憾沒有兒子的缺憾了,如果可以,女兒妳就將孩子重歸本姓吧!我聽著..聽著..好難過啊!因為這已經不是「要不要」重歸本姓的問題,而是「能不能」再變更回來的原姓了,然而,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母親還是有著「傳宗接代」的舊習觀念與傳統婦女的美好美德,她一味的「變來變去」只是擔心我們未來的願景是否牽引了我們或增加了我們的負荷..

我再次安慰母親,但是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我知道母親心裡非常的難安,我曉得母親一生來為了生養一個兒子受了多大的苦及流了多少的淚水,這些..我都感受到母親當年的痛及當時求子的酸,在她離去之後..我傷心的哭了..哭我父母一生的辛苦失去兒子的苦、哭我得來不易的三個兒子讓我在人生的路上跌跌撞撞,但是,我要告訴我的母親「我不怕重啊!!」

親愛的媽媽,人生既然如此,我選擇了您的請託,我就是不怕重啊!再大的責任、再多的逆境,我也要一肩扛起,請勿為我叫屈或喊疼,因為有您及父親的愛,我才能夠如此走得堅強而有希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