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是反差性極強的昆蟲,最最美麗,也最最醜陋。
聽寧夏說,我的名字叫無月,因為在月蝕那天臨世。
聽寧夏說,我有個命中註定的另一半,叫瞨行,但十九年來,我未曾見過他。
「另一半,遲早會出現的,用不著這樣急急的等。」寧夏是這麼說的。
我未曾懷疑過寧夏的話,在我出生後睜開眼,第一個看見的,就是寧夏,他是個流浪者,總披著闇色的披風,只顯露出鼻尖到下顎的部分,一直以來都很好奇為什麼他走路不看路都不會跌倒?很神祕,一切都是謎的男人。
「你為什麼這麼篤定我的另一半是那個叫瞨行的人?」
「因為宿命顯示在你的額上。」
寧夏除了是個流浪者,也是個占卜師,也是憑藉著靈準的占卜來賺取生活費的,他的占卜方式很特別,就是伸出左手,在受占者的額間處停留約十秒,就能知道受占者想知道的。他並非把所有看到的都告訴受占者,似乎是有禁忌。
「點到為止就好,在沒有足夠的決心前,知道太多反而有害的。」寧夏如是說。
「那…我也是你宿命中的人嗎?否則怎麼會把我撿回來?」
「不完全是,我只是個媒介,但註定要把你養大。」
我十九歲了,未曾上過學,連身分證都沒有,但所知不比同齡的人少,甚至更寬深。還很小的時候,會問寧夏為何我都不用去上學,現在,則是問,為什麼我的存在沒有任何得以證明的?
小時候,他是說:「我會教你學校教的,及更多學校不會教的,所以你不用去學校。」
現在,他笑著說:「因為你是我帶大的,流浪者給不起穩定的生存證明,但請放心,瞨行出現的那天,你將會得到你想要的證明。」
「還是要等瞨行??我等十九年啦!」
「或許要花上一輩子的時候等待呢。」
他,瞨行,出現了,在微醺淡澄的午後,漫天彩蝶在空中螺旋似的飛舞,往東川方向一處荒涼的小屋飛去,我跟了過去。那像是個蛹,被成群彩蝶包裏著,我走近,剎的一聲蝴蝶四散。
那的確是個蛹,還是個罕見碩大的巨蛹,長約十尺,寬約三尺。
不曉的為何,那一剎那,我就知道,巨蛹跟我宿命中的另一半脫不了關係。
我在巨蛹身邊坐下,等待,漫長。
其實也不算漫長,天方黑,蛹便開始綻出裂痕。很俐落的,近乎像是人為的,綻開足以讓我走進的縫隙。
蛹裡空無一物。
「進去蛹裡看看吧,那的確是你的宿命。」寧夏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旁,只是早已習慣他的來去都很透明,所以也沒受到驚嚇,只是點了點頭,示意我知道了。
甫伸出手,蛹倏地蹦出萬縷絲將我扯進那蛹裡,然後合閉。
開始到結束,我都只是順應著沒有抗拒。所以,在合閉的蛹裡,我還能很愜意的跟蛹外的寧夏說話。
「寧夏,這是怎麼回事,蛹把我包起來。」
「是瞨行把你包起來了,那蛹便是瞨行,便是你的另一半。」
「這層蛹是瞨行?」
「是的,你與瞨行是一體的,你是夜蝕國的主蝶,但十九年前,你跟瞨行一分為二,你化身為人,他則仍保留蛹的原型。」
聲音悠悠長長傳進蛹裡,不知怎地,我竟沒有一絲訝異,似早就知道事情該是這樣發展的。
「無月,從今而後,你不必再隨著我流浪了,瞨行將是你的歸宿。」
垂下眼瞼,我沒有出聲回應,我知道,寧夏曉得我在想什麼的。
我是無月,也是瞨行,是夜蝕國的主蝶,也是蛹。
僅管不懂飛翔,也終將回到那月蝕的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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