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開始之前，讓我想到這麼一個故事。故事說，一個秀才和一個土財主，看到一個“灑”字，土財主非要念“酒”，秀才說，那字不念“酒”而是念“sa”而土財主卻堅持讀“酒”。於是兩人打賭，誰錯就輸五兩銀子。兩人鬧到縣官那裏。縣官說土財主念的正確，“灑”字的確是讀“酒”。結果害得秀才輸了五兩銀子。事後秀才質問縣官：那字明明念“sa”，你為什麽卻告訴他念“酒”？縣官說，財主那麽固執，告訴他念“酒”，你輸掉的不過是五兩銀子，卻能讓他糊塗一輩子。如果把奉勸李遠哲不要過分介入自己並不嫻熟的政治是不尊重他，難道要像那縣官一樣，讓他繼續自以為是，永遠糊塗下去，才是愛他、尊重他嗎？

李遠哲當年舉薦陳水扁，現在看來藍綠雙方包括他自己都不以為是對，而二00四年二月，林義雄和李遠哲聯合發起“掌握歷史時刻，完成改革使命”聯署活動，要求通過”立委減半的“修憲案”。民進黨一面稱贊他們是“一貫堅持改革的人”，一面推出民粹式口號，脅迫國民黨，將立委選制改為“單一選區兩票制”。最近“立委”選舉實踐這套制度的結果，不僅使民進黨遭到慘敗，而且讓小黨全軍覆沒，但李遠哲也沒有道歉。反而是民進黨輸掉了立委選舉，卻把責任歸咎於選舉制度不好，要求修憲，其實也表達了對李遠哲的埋怨。從2000年以來三次舉薦、力挺總統人選，多次證明了他影響很大，但眼光奇差。他因科學上獲得的榮譽也因此消耗殆盡，人們並逐漸對他超然的身份開始懷疑。他死忠深綠的政治傾向，讓很多人感覺，“他的危害更在於還不加入民進黨”。因為按照他的政治傾向是個徹頭徹尾的民進黨，但因為沒有貼上民進黨的標簽，而對藍綠多方都有很大的欺騙性和影響力。

這次力挺謝長廷之前，人們對他政治言論和總統舉薦的癖好反應並不強烈，因為大家一開始都善良地以為他是懷著知識分子的良知和獨立思考，在利用自己科學研究和發現的敏銳的眼光，幫他們在政治上也引導出一條康莊大道來。陳水扁執政八年來的結果已毋庸多說。事不過三，這次大家再忍受下去，那才是真的在縱容他、在親手毀掉這一麼個曾經上的科學界標桿。如果當初大家就能夠提醒他不要過分參與政治，不要被人輕易在政治上利用，恐怕今天大家對他的尊重還會更多些。致於西方朔在文中說，李遠哲亦非政客，當他表態支持謝長廷之時，並沒有以“諾貝爾化學家獲得者”、 “前中研院院長”等等頭銜自居。

李遠哲的身份和頭銜在臺灣早已家喻戶曉，無需懸掛任何頭銜大家都知道他是個重量級的人物， 就像西方朔你自己把自己所能找到的所有頭銜都寫在眉頭上，大家也未必知道你是誰一樣。既然是知名度這麽高的公眾人物，他就應該註意自己說的話對社會產生的影響，就應該對自己的言行負責。即便如西方朔引用的伏爾泰說的“我不同意你的觀點，但是我將誓死捍衛你說話的權利。”民主自由社會自由發表言論的確是自己的自由，但也要看發表什麽樣的言論。如果一個人明知道自己發表的言論可能會對社會產生誤導、能夠影響他人的判斷、能夠引起社會的混亂，造成人民的災難，他就不能夠逞一時之快，胡亂發表言論。所以，社會有法律、有秩序限制謠言流傳。

另外，尊重李遠哲的言論自由，很可能剝奪更多人的言論自由。即使在臺灣，也不是每個人都有在公眾媒體上的話語權。李遠哲能夠在媒體上公開挺一個人當總統，但其他上千萬人有這樣公開挺誰的平等機會嗎？他們只有在投票時才可以真正實現平等，才可以每人只能夠投自己的以票。一個有社會責任和良知的知識分子，應該尊重這種機會平等。

在力挺謝長廷的理由中，李遠哲突出了兩點，一點是謝長廷的調和能力。謝長廷有沒有他想象的調和能力，謝長廷不需要當上總統大家都已經看得很清楚了。另一點是政黨制衡。這點李遠哲看來是十分重要的是制衡，說是國民黨一黨獨大會給臺灣帶來災難。國民黨在野時，制衡的效果也看到了。以國民黨這麼大在野黨還制衡不了民進黨，國民黨和民進黨加起來也沒有彈劾掉一個大家都要他下臺的“總統”。所呈現給臺灣人民的政黨間的惡鬥、族群撕裂，社會道德沈淪，陳水扁自行其是不但不能制止亂相，反而自己成為社會最大的亂源。那個時候，誰制衡了誰？如果一個執政黨不以臺灣人民的利益為最大的利益，在野黨再大，這種制衡的效力也是微乎其微。李遠哲在給陳水扁公開信中也曾提及：“人類畢竟不是天使，因此不可能不犯錯，自然也就沒有不犯錯的政黨。自認為絕不犯錯的政黨，必然是說謊的政黨。因此重點不是犯錯，而是知過能改，並且改過善遷，承認錯誤，勇於改過的政黨才能獲得人民的支持與祝福……”這些天來，民進黨何嘗有過自我深刻的檢討？遭到民眾的唾棄後，認識不到自己的問題，要這樣政黨選派出一個總統去制衡，那感覺總像請狼看羊圈，讓羊看菜園。

如果以現在的實際情況，讓謝長廷做總統，只能亂上加亂。屆時臺灣如果經濟民生仍然雕敝，民進黨會把責任完全推到國民黨頭上，而國民黨則會把責任推在總統的頭上。如果李遠哲不是骨子裏維護深綠，堅持對臺灣人民沒有多少實際意義的狹隘的本土思想，如果對臺灣人民有信心，對自己“政黨做不好就會被民眾唾棄”的理論有信心，就應該給國民黨一個完全的、沒有任何推卸責任的施政機會。四年後再讓臺灣人民打分，讓人民用選票（他也可以投一票），未嘗不是一種嘗試，因為新加坡的經驗告訴我們，只要政黨正真關心民眾，一黨獨大，並非都是洪水猛獸。

最後，還落點到西方朔的文章上，駁斥你，俺也是“我不同意你的觀點，但是我將誓死捍衛我說話的權利。”

畢殿龍

《聯合早報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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