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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2/16 10:25:00瀏覽38|回應0|推薦0 | |
如果把我的漂泊文章集結成冊來賣,我相信那將會是背包客 寫者們所賣的書當中銷售成績最差的一本。 自言自語、足跡踏不出庭院、文人謬思多於旅遊資料,連個 旅遊雜誌的書皮都搭不上邊,更遑論力透紙背的旅遊文學。何況 最不可能的原因還在於:我的文字沒有顏色。 如果你翻開一本黃底黑字的書頁兩面,密密麻麻的六書文字 雖然平躺但卻暢遊於紙上,然後在你腦中呈現吳道子畫作的,那 叫余秋雨。如果你打開一本藍底白字的小冊兩頁,左頁上半部有 文字下半部有圖片,右面上半部有畫下半部有話的,就叫幾米。 而我的澳洲旅遊文章,則叫做死水裡的浮游生物。 說到寫實,來到澳洲將近六個月卻仍離不開昆士蘭州,有用 的資訊根本不夠拼出任何能讓偵探破解謎底的散碎提示,連向老 天爺付了一輩子租金,住在布里斯本河畔的流浪漢都比我清楚週 末的城市貓有幾個船次。說到寫意,伊莉莎白街上某間酒吧裡的 老舊照片數量甚至比我相簿裡的還多,我又怎敢提到我所拍的照 片,比起市政府裡所展示的兒童塗鴉集更像生硬的原住民壁畫? 所以當其他人的部落格文章有精采動人的照片圖案來襯托時,我 那沉睡的殷商甲骨文就只能刻在不起眼的龜殼上,被當作閒來無 事的占卜娛樂。這難道不是浮游生物殘喘於死水裡嗎? 因此我常說,我的文字沒有顏色。 其實顏色有分兩種:余顏和幾色。書面全都是文字,但因為 深度厚實,所以當陽光灑落的那一剎那,力透紙背的文字張力會 使撇上產生光澤,捺下出現陰影,所以文字表面就有了高低起伏 。有了高低起伏,就有了山遠河闊,有了山遠河闊,就有了猿啼 鳳鳴,有了猿啼鳳鳴,就有了人情物意。最後,當什麼都有了, 你就看不見任何文字,你只看得見一張圖。這就是余顏。 另一種則叫幾色。小冊子裡沒有文字,有的僅是雲淡風輕般 的怡然畫作。畫裡沒有弘曆的印章,但是有一群動物。動物的頭 上沒有對話框,但是每張嘴的形狀都是一個字。一張嘴一個字, 兩張嘴就有兩個字,好幾張嘴就成了一句話,好幾句話就組成了 一首詩,等到每首詩都柔弱的躺在藍底的宣紙裡,你就看不見任 何的圖案,你只看得見一闕詞。 我所想要的顏料,至少得是其中的某一種。但嚴格說起來, 這兩種顏料也只是來自於同一個原色。所以其實,重點不在於顏 真卿與梵谷的風格差別,重點在於這不管是字也好圖也罷──它 夠不夠生動。這才是判斷文字有沒有顏色的技巧所在。 由於自知,因此我不斷強調自己的文字沒有顏色,但我想讓 它有顏色。 我遍尋了許多上色的方法,最後卻都證明了無濟於事,就這 樣,我曾經封筆過。封筆只是一種自嘲的用詞,自古也只有大文 豪才有資格談封筆,正如你都還沒拿過刀,怎好意思說自己要封 刀?所以封筆對我而言,只是一個形式上的感觸申明,沒有儀式 般的昭告。可是久了之後我發覺到,一個拿筆夾菜的人,他實在 不能不動筆,投筆簡直就比編纂獄中詩抄還來得更讓大腦難受, 而且對於靜心重新思索這點來說,是對上色完全沒幫助的,所以 我又開始了用文字來作畫的這種流浪詩人舉動;一個祈求的舉動 。 曾經,我不想讓自己變成余秋雨,因為我覺得他這是寫給老 頭懷念的,我也不想成為幾米,總認為他那是畫給小鬼蹉跎的, 但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避雷針失效讓雷擊到了我,我竟 從他們的作品裡找到了我想要的那種顏色,就像從歷史的銅鏡裡 看到了未來的面容一樣。不管是畫中有詩或是詩中有畫,詩與畫 本身都只是一種說客擅長的表達方式,能言善道的背後隱藏的是 源源不斷的新意和博大精深的印記,讓這新意與印記發揚光大的 並不是當下的意義本身,而是交疊叢生的真善美的展現。生動的 展現。 所以,我似乎開始懂了,懂得這交纏在一起的濃烈香味與清 淡氣息。我不必刻意強求讓筆鋒下的文字延伸或是鏡頭裡的視野 廣角,我只需要繼續像那紫花樹底下的泥土一樣,等著風來幫我 上色就夠了。 以前,我喝咖啡不喜歡加奶精,因為我總認為咖啡沒有了深 鬱的顏色,它就失去了咖啡應有的味道。但後來,我愛上了奶精 。不是因為奶精有獨特的味道,或是咖啡有自身的香味,而是兩 者混在一起之後,你不知道到底是咖啡香還是奶精好喝的那種感 覺──不需要太澄澈但又井然有序的味道。 這種味道,就叫做顏色。 既然我找到了幫文字上色的方法,那麼,我是否也該找找, 替澳洲流浪生涯翻頁的奇蹟?
2007.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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