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附近，我始終找不到賣豆漿的早餐店，直到兩個月前，上班時間調整為早班後，才知道後面的巷子裡有家豆漿店。這店早上賣燒餅油條豆漿蛋餅等傳統早餐，中午改賣麵疙瘩，難怪我之前的上班時間，總沒有趕上他的早餐時段。

他的燒餅、蛋餅很好吃，豆漿也香，我特別愛吃飯糰。

現在二十四小時的永和豆漿店不難找，可是把飯煮得軟韌適中、香氣撲鼻，卻難得。每逢起床後，要是肚子咕嚕咕嚕叫個不停，到了公司，我就去買個飯糰加蛋，好好滿足口腹一頓。

其實除了好吃的餐點之外，這家店最吸引我的，是裡頭一個幫忙賣早餐的外勞。每次去買餐，就會聽到老闆娘不耐地大聲喝叱著這外勞：

「客人要的先給！」

「妳怎麼講不聽啊？」

「動作快點！」

「蛋要翻面啦！」

老闆娘對她的兇，讓我在旁邊等餐都覺得尷尬。我還是忍不住偷偷用餘光瞥向那個女人。起初，我並不知到她是外勞，是後來聽到她的口音才知道他不是本地人。至於是哪裡來的，我並不知道。

早餐店內的忙碌，加上強勢的老闆夫婦和這名不斷被嫌棄動作不夠快的外勞，緊肅氣氛瀰漫，當然不可能讓我有機會攀談閒聊。深怕跟這名外勞說上一句話，就會害她惹禍上身。

我沒有胡思亂想，是真的有這種壓力存在。

老說她是外勞，其實我也不能確定。說不定是她是外籍配偶；也說不定她是這家人申請的看護（以她的年紀來說，是很有可能的），「違法」幫忙業主分攤店內工作；搞不好她是TNT（逃跑的外勞，菲律賓塔加洛語 Tago Ng Tago 的簡稱，意思是躲躲藏藏），在黑市中到處打工。

對於這張鮮有笑容的臉，我有太多的想像。她家鄉裡還有誰？為何要來台灣？她感受得到老闆娘的不友善嗎？她會覺得被欺負嗎？

如果老闆娘對她的口氣不是現在這樣，而是溫婉一點、親切一些，至少就像與本地雇員一樣，有說有笑的，可能反而不會引起我的注意。

一開始去買飯糰，是為了滿足腸胃；現在去買，是為了再多看一眼那張臉。冷冷的冬天早晨，我在辦公室裡啃食著飯糰裡的蔥蛋――她「不夠俐落」煎出來的蛋――想著她個兒高、微胖、黑黃皮膚、沒有表情的模樣。

她的心情，是否有機會入境隨俗，和台灣春夏秋冬的更迭一樣繽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