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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5/25 23:40:16瀏覽5318|回應6|推薦44 | |
胡台麗,這位台灣第一位把人類學研究與紀錄片結合的學者,多年來始終頂著一頭黑色短髮,帶著微笑,和她交談彷彿和鄰家阿姨般沒有距離。 坦白說,多年前看過的【穿過婆家村】和【愛戀排灣笛】,紀錄片內容我幾乎忘光了,但很奇妙的是,胡台麗留給我的印象,遠比她的影片來得深刻有感覺。最近看了她的【穿過後】(2006)、【石頭夢】(2004),我的感覺仍是平淡。 這倒不是說片子本身不好,而是看到胡台麗對於人類學田野調查的嚴謹、客觀、平穩的態度,融在其中。當然,她絕對有自己的觀點和態度,只是對於一部紀錄片來說,她仍小心翼翼不讓過多的感情溢出來。 或許正是因為感情很內斂,反凸顯了胡台麗本人的平易可親。對胡台麗之所以會特別有感覺,除了影片之外,她的文字應該是主因。胡台麗的散文《性與死》曾陪我度過一段難熬的時間。到底為了何事低潮,我也說不清楚,只記得那時每天利用出差晚間翻閱一點內容,就會痛哭流涕。 上週胡台麗來講課,跟大家分享了【石頭夢】的內容與拍攝種種。片中主角劉必稼養子阿興,在石頭夢版上留了一篇相當感性的文章〈織夢師隨筆〉,當胡台麗朗讀這篇文章給我們聽時,讀著讀著竟哽咽了起來。 當下,胡台麗為了控制淚水,她的雙眼凝視遠方,我還以為她在想事情。過了不算短的一段靜默後,當她再度開口,我才知道她在哭。我不得不承認:看到胡台麗流淚,我非常訝異。 如果單就影片本身來看胡台麗,冷靜的人類學背景佐以溫和的關懷,始終穩穩地貫穿在她的作品之中。可是如果再去讀胡台麗的文章或者與她交談,她那熱情的一面,和影片風格就真的很不一樣。 她說,「到底什麼是愛台灣」是這部片子背後所想表達的反省之一,「如果說,這些老兵耕種一生,最後地要政府收回、太太跟人跑了、自己又不見容在台灣社會裡,你憑什麼要這樣的人去愛上台灣?日子過得這樣難受,還要指責他不愛台灣的人,真的是很沒人性的事情。」這段話,胡台麗講得激昂,也是最吸引我的地方。
後記
2005年閱讀【性與死】時,寫了一篇文章,〈同行的女人〉:
我想,我是個矛盾的人。 過去想當記者,正是因為這份工作的不確定性,隨時接到指令就得拎起包包前往目的地,這種機動的工作模式深深吸引著我。 但是,從總統大選、立委選舉,到前兩天南下高雄時,每次被長官要求:你去堵啊!就跟下去賭他!去擠上座車! 一聽到這突如其來的指令,我的第一反應通常是反感跟厭惡的。 因為這份機動,讓我原本的計畫泡湯, 因為這份機動,我不知道自己得耗多久時間, 因為這份機動,我常常在一天之內從北到南、從南到北, 也因為這份機動,讓我常常陷入混亂的狀態,無法好好思考。 有時候,這種突發狀況還會讓我不知所措地想掉淚。 但幸運的是,我常常在一個人的路上,看到另外一個獨自航向未知數的女人。 ◎女農阿寶 阿寶是梨山的一名女農,他原本也是都市小孩,念的是中文,為了一份愚公移山遙不可及的理想,他上了山、租了一塊地,開始耕起作物,試圖用微薄到不能再微薄的個人力量讓一小塊地恢復原始之美。 原本一點也不懂得農事,也沒有棲身之處,在一片租來的山地裡,他得先搭起簡陋屋舍遮風擋雨。然後開始到處學習如除草、施肥、栽種。 由於堅持不灑農藥,以免破壞生態,阿寶還曾經半夜起床與蟲兒挑燈夜戰,看到果樹爬滿了一條條肥滋滋的蟲,不用阿寶說,我都覺得全身直冒雞皮疙瘩。 一個身形嬌小、來自都市的女子,第一年獨自上梨山時,連個房子都沒有。得面對颱風、寒流的侵襲。 想到這邊,我常常紅了眼眶:是什麼樣的力量讓他有勇氣在山林裡撐下去? ◎胡台麗 這次南下兩天,我讀著胡台麗早期的書,〈性與死〉。 這是胡台麗二十年前的作品集,主要談及他隻身前往巴布亞紐新幾內亞田野地查的點點滴滴。 巴布亞紐新幾內亞, 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名詞。 熟悉的是,中學地理課本有讀過。 陌生的是,它到底是什麼樣的國度? 年輕的胡台麗一人前往原始部落群,從住宿、飲食、交易、討價還價,他都得想辦法和這些原始居民溝通。 在那陌生的國度裡,不只是人的互動需要大費周章周旋,那邊兇惡的蚊子,也是讓胡台麗飽受折磨。 為了防蚊叮咬,他穿上厚重的牛仔衣褲、滿身是汗,但還是躲不過犀利的蚊蟲。在那猶如亞瑪遜河的叢林裡,胡台麗偶爾會想念台灣開了就有水的水龍頭, 可以洗澡、可以喝水。 想歸想,但那邊的原始美景卻依舊吸引著他繼續享受其間。 ◎我 我的工作其實是很小兒科的, 因為出差,因為對像是光鮮亮麗的政客, 所以可以搭飛機、住飯店、吃大餐, 沒有阿寶與胡台麗那種披荊斬棘的艱困。 但是,面對時間與工作的不確定,東奔西跑的處境還是讓我經常覺得身心俱疲。 很多事情也經常得趕在最短時間內解決。例如,沒有機票要想辦法;人家不給我上車,得厚著臉皮硬上或是自己找計程車跟上;常常耗了一天還找不到落腳處, 身上背著一台電腦、一包行李,也夠讓我累得半死。 這次為了堵人,我週五一早就心不甘情不願地到松山機場買機票,心情七上八下。想著沒運動、沒咖啡、沒睡飽、沒品質的生活,忍不住就想落淚。 可是,我看了胡台麗、又想到阿寶,獨自背起行囊的身影不正是我所期待的模樣嗎? 為何我現在做了又怨? 其實,也算不得怨,祇是在尚未身歷其境的時候,對於孤單的身影往往有種美好的期待,等到自己是這副樣子時,才體會到箇中滋味: 因為一個人,所以所有事情都得自己打理,耗心思也耗體力。在沒有同伴可分享的狀況下,獨自咀嚼時,酸甜苦辣的感受就愈加明顯。 是這種加倍與膨脹的感受,讓我還在適應之中。不過,當我看到正在同行、前往不同方向的女人時,我知道我仍舊會走下去。 儘管邊走、邊罵、邊掉淚, 但這樣的生命型態是不會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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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