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意外

#撰文/魏榮男

  　　十幾年前曾拜師學習大提琴，有次樂團到台南明德外役監獄表演，我被安排表演兩首台灣民謠二重奏。

　　  表演當天，原以為憑我多年教書上台經驗應沒問題；然而，台上演奏與講課畢竟不同，當下竟慌亂起來，已經背的滾瓜爛熟的樂譜，腦海裡卻一片空白，兩手好似鏽蝕的機械手臂，拉弓只聞鋸木頭似的嘎嘎作響，渾身燒灼頭冒冷汗，耳裡轟天價響，最後連外界聲響也完全聽不見了。

 　　我停止演奏，站起來說抱歉並要求重來。回到後台，心裡懊惱又羞愧，眾人一時也不知如何安慰我。

 　　表演結束謝幕時，我要求主持人讓我講幾句話。

 　　我緩步走到台前，對著台下的受刑人說：「今天所有的表演者，只有我一個人出錯，我覺得非常懊惱。在我們上台前，老師一再交代，萬一拉錯了，千萬別停止，要一直拉下去；可是，我卻停了下來。」

　　  我吸了一口氣，接著說：「因為，我覺得做錯了，就應該及時改過。人不怕做錯事，就怕不肯改；雖然，你們曾經犯錯，所以來到這裡，但我相信，只要你們肯改，未來還是充滿希望。

  　　我想，這時候你們的家人和朋友，都在外面等著你們回去，我相信你們真的會改，今天謝謝你們給我重新開始的機會，你們也一定要給自己一個機會。」然後，我深深一鞠躬。

　　  霎時，響起如雷的掌聲，不絕於耳。會後，獄中的教誨師過來致意，說被我的話給感動了，團裡有人調侃我的差錯，是耍心機預先安排的橋段。

　　想不到原以為無法彌補的錯誤，竟意外成了當天表演的亮點，也為單純的音樂會，增添幾分戲劇效果。

　　這場病來的突然，惹的家人好友們心疼不捨；然而，從樂觀角度想，彷彿是老天在我生命特意安排的橋段，該懊悔難過面對，還是將之轉變成精采高潮，完全操之在我。

　　生病以後，感覺多年的學佛才真正開始深化，起心動念的覺察更加敏銳，即使肉體再難熬，心可以是自由的，也理解每個人的不同，不再企圖改變別人變成自己期待的模樣，所以柔軟了，但也保有了本心，活得更加純粹直接且勇敢。

　　我還在摸索與努力，希望在人生的舞台上，可以把這場病轉化成美麗的意外，成為此生最大的亮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