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螢幕看，出現的畫面是一條河沒錯，初時我還以為是我從來就喜愛的淡水河。但是沒有人影，如果有，只有在照片左上方，小小的模糊的兩個背影，互相攬著彼此的後腰，我明確知道你要我看的，絕對不是那個影像。

那模糊的兩個小小背影，給人甜蜜的感覺，但是我十分清醒，那，絕對不可能是，你與我。這些話我從不曾透露讓你知道。

「只看到背影。」我簡單說著，想著你可能是沒留意傳錯了照片。

「不對啊，是正面的人像，背景是一條河，西班牙的一條河。」

「沒有啊。」

「那妳看到的是什麼背影？」你突然聯想到我的話。

你問了，我非得要回答了，我困難的說著：「是兩個人，一男一女的背面，男生的手摟過女生的腰際……」

顯然只是我個人羞於表示那種親密的姿態，即便只是說圖而已，幸好你根本是沒放心思在我說的影像上，也幸好你我隔著相當的距離，所以你感覺不到我臉上的緋紅。你著急的是，你合成的，我和你。

「不對，不對，不是這個，妳按著滑鼠把畫面向右拉……」然後你再次耐心教我。

「哦……」

原來，是要拉開一個長長畫面，才有美麗風景。

是不是也像歷史綿延了數百年後，談起時，無論是如何激烈的爭戰、反抗、壓迫，都少了身歷其境的慘烈，篩揀成有著淡淡遺憾的風景。

我終於看到你費心合成的照片，在西班牙的，你，和我。

「看到沒？看到沒？」

「看到了。」

那一剎那我是感動的，現實生活裡絕對不可能有這樣的機會，即便你說過「妳想去哪裡，我都帶妳去。」這樣的話，但遠在歐洲的西班牙是我們不會去的地方。但你到底還是讓我去了，在心的世界，即使它是虛擬的，也讓人滿足了一份依戀。

那麼，會不會我們也能穿越時間的長軸，回到初民時代，從墾荒開始便以這樣的方式記錄自己的生命歷史？然後不再在輪迴裡錯身。

我的問題鯁在喉頭，我知道最好不要提問。

「怎麼樣？」

「真美。」

那是在五月油桐花輕飄若雪的時節，五月，舞曲，你為我所虛擬的一場舞，無法搬進現實生活的桐花季。

其實我的落腳地三峽，桐花也在初夏裡開得茂盛，當我讀e-mail時，正細雪似的紛紛墜落。僅僅一日的花期，是上天刻意的安排嗎？

唉呀，惱人的五月。

「5」這個數字的字形，你覺得如何？

像不像蛇腰舞動的人體？

「5」與「舞」，你看多有趣的結合？就算是國字的「五」，筆畫也不若一、二、三那樣簡單明白，顯然人生舞曲是繁複的，不是我能解構的。

「妳真的有很豐富的聯想力。」

「是嗎？」

「不是嗎？誰會把阿拉伯數字的『5』和中文的『舞』結合在一起？誰會去細究國字「五」的筆畫繁不繁複？」

「呵呵，那顯見不論是阿拉伯人或是華人或是哪一個人種，都在這個人世間跳著各式各樣的舞曲，舞蹈沒有種族的區隔，數字也沒有人種的歧見，不是嗎？」

「是是，我覺得妳其實是適合朝藝術方向發展。」

「藝術方向發展？」

「是啊，譬如寫詩、畫畫……等等。」你說的是內在昇華的層面。

「寫詩、畫畫？」我想到被否定的個人價值。

「沒錯，就是寫詩、畫畫，妳應該都會有不錯的發展。」

如果我一直都有如你這般的鼓舞，我是不是能更早察覺到我的個人特質？是不是能在我的人生做不同於現在的發揮？就能有屬於我個人的舞台。

那麼，廚下不也是一個舞台？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