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江城五月落梅花

那麼，到底我該如何舞動人生？

如果我的先祖是比荷蘭人更早在這個島嶼生活的族群，為什麼我遺忘了舞蹈的美妙？為什麼我不擅跳舞？

直到遇見你之後，心底深處有一個似是沉醉多時的聲音不斷響起，你我曾是不同番社的族民，而你，曾在許多世之前敲響音樂，豪邁的跳著你那一族的舞蹈。

如果是，今生再遇，你我，又該移動著怎樣的舞步？

如五月雪，花開未幾，旋即墜落，花雪空中飛舞，落地鋪排成絕色的美。

對於舞蹈外行的我，每每驚豔於花舞，也驚豔舞者曼妙的舞姿，和饒富節奏的律動，尤其這幾年國際標準舞盛行於社會，更是吸引我的目光。

「念書時參加過舞會嗎？」我發問。

「我？妳看我這矬樣，像會跳舞的嗎？」

怎麼會？流動在我意識裡的你的影子，是山裡番社的後代族人，天生要舞動人生的啊！

「不會吧？你一定是謙虛。」

「去幫同學放過一兩次音樂，看看而已，跳舞，我不行的。」

「真的？」我還是質疑血液裡有先民脈動的你，不會跳舞。

「真的。」

如果你真不擅舞，怎會有奇佳的舞的發想？

而若我真是初民流轉多世的女子，又怎會對於律動舞蹈毫無概念？

是不是輪迴之路，我們都拋下了對於舞蹈的依戀，然後成了今生伸展不了肢體的人種？

但我不盡然是這樣的人種，依稀記得小學五年級入選了代表學校參加校際舞蹈比賽，那時的舞碼是竹竿舞，從練習到正式賽事，我都悠遊其間樂在其中，簡直人舞合一了。

而你，或許潛意識裡也還殘存了對舞的膜拜。

所以，你曾經以電腦，將一個你和一個我，合成了一張照片。

那張照片是你出差開會在西班牙巴塞隆納拍的，你將我安置在你的右側，合成後你以 e-mail傳送到我的信箱，然後迫不及待撥手機要我進信箱收信，打開附檔來看。

「趕快去信箱收信，看看我的傑作。」你的語音聽得出很興奮。

「什麼東西要立刻就看？」

「妳看了就知道。」

那時我初習電腦未幾，還不擅於操作過於繁複的附件，你在手機那頭仔細一個步驟一個步驟的教著操作，我一手持著手機，一手操作滑鼠，好不容易弄清楚如何打開附件。

帶著微微期待與興奮的心情點開附件，卻在附件展開的同時，看見你說的照片，但照片上的人明顯不是你和我。

那時我有一點點失落。失落什麼？

也許是心底深處曾有什麼遐思，在那最初時候。

「看到沒？在河岸邊，妳在我右側，我和妳在西班牙。」

你在遙遠的另一端，數十公里外你的辦公室，我很清楚感覺到你的興奮，因為，我們在西班牙，在虛擬的螢幕裡。

剎那間，彷彿你正要引我跳一支舞曲。你興致昂揚滔滔不絕正如樂音，可真實螢幕之前，我一逕只一個虛無縹緲之想。

誰？在河岸邊，右側，左側。

實際上一切均不存在，我們，西班牙。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