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昨天醫生打電話給羊的飼主要他們把羊帶回去，但是電話那頭喝醉酒的羊主對醫生大小聲，說醫生第一次手術沒把羊的病治好，這次帶來要確定羊弄好了才願意帶回去，就這樣羊被迫留在醫院裡，但是羊的身軀太大了，醫院裡沒有適合羊的病房〈籠子〉，醫生不願意讓羊在醫院裡面趴趴走，只好把羊鍊在醫院騎樓前的椅子上，但是又怕沒人看顧，半夜裡被人牽走，因此不敢回家，在醫院待到清晨五點多才回去，而我們另一個同事就衝著加班費和碰巧隔天連休兩天的條件下，「欣然」地接下半夜守羊的任務。

有羊在的那個晚上，湊巧病房裡兩隻情況危急的小動物走了，該不會是因為受不了羊騷味而病情加重？

鍊在醫院門外的大羊變成路人的矚目焦點，大家都問是不是我們醫院養的？當然不是。許多人經過好像發現了一件驚喜的事情，紛紛圍觀拿起相機拍照，同事遇到這不速之客似乎也不顯得擔心，她們還拿出時下最新款的拍照手機照相留念哩。

門外眾人好奇的圍觀，熱烈的詢問，都可以以很輕鬆的心情看待，但是醫院裡的醫生卻很煩惱。他遇到一個騎虎難下的大問題，因為他沒有把握可以讓羊的病好，羊主人又給很多限制，說他們的羊是神羊﹝類似廟會那種神豬比賽，神豬比體重，神羊比角長﹞，將來要當種公的，只是羊的病根據醫生的判斷必須要把洋去勢才能治好，但是飼主根本不可能同意。

羊尿不出來的問題沒有解決，飼主就是死也不肯把羊帶回去，醫生也不敢保證羊的病絕對會好，雙方都僵持不下。於是，那麼大的一隻羊硬被留在醫院變成既定的事實，只是羊如果一直留在醫院裡，對醫院來講根本就是一個很大的負擔，醫院必須24小時有人力看顧，但是除了平常這樣上班工作，我們根本沒有餘力。再加上羊吃的問題也很難解決，雖然同事提供羊高麗菜、蘋果、空心菜、清江菜和地瓜葉，但是據說羊只吃一點點，很快就對這些菜厭倦了，臉盆裡積了一堆萎軟掉的菜。

為什麼說羊是一個騎虎難下、怎麼做都不行的大問題？醫生說羊如果一直不尿尿最後就是尿毒症死亡，如果羊死了，那個看起來很像流氓的飼主一定會要求高昂的賠償。如果最後羊的病治好了，手術費和住院費等等，飼主也會找各種理由賴掉，那醫院從頭到尾都在做白工。當然，我們也可以乾脆找一輛貨車，花一筆運送費用，把羊送回原來在淡水的牧場，不過搞不好羊主會更生氣吧！

醫生怕主人找人來鬧，也許可以考慮把羊買下來，﹝據說好幾十萬哩﹞但是就算買下來了，醫院根本沒地方養，把羊送去屠宰場？要人看一隻活生生的羊被宰殺實在於心不忍，天真的同事說不妨把羊送去動物園，但是動物園也不可能亂收留動物的，總之，那羊的去處也是一個很頭大的問題。

羊被留了兩個晚上，另一個同事也就留下來賺加班費了。到了第三天早上我起了一個大早，騎機車去河堤剪了幾把蘆葦草要給羊吃。騎到了醫院準備上班，拴在醫院門外的羊不見了，我以為羊被主人帶回家了，等醫院的門打開，沒想到羊兒居然被綁在醫院的診療室裡面，醫生不想每天不能回家，同事也不想工作累了一天，還要熬夜看羊，所以晚上把診療台挪開空出空間把羊牽進去，只是經過一個晚上，大羊打翻了水桶，還把餵牠的菜弄得醫院滿地都是，我們把羊牽到騎樓那裡，還得把大羊弄得滿目瘡痍的地收拾乾淨。

同事抱怨，我們認為羊主存心勒索，認為羊主根本不是真正關心羊，如果他們在意羊的病不肯把羊帶回去，起碼這幾天也該替羊帶些飼料或什麼，一般人家不可能養羊，所以醫院裡又哪來可以餵羊的飼料或草料？在這種臨時的狀況下，又要我們去哪裡找適合羊吃的草？就算沒有替羊帶來吃的，起碼也該打個電話告訴我們羊應該吃什麼。以前遇到住院或寄宿的動物，如果動物因為某些疾病需要吃特別的處方飼料，主人都會連寵物的飼料都帶過來的，根本沒見過有人像羊主這樣把羊一丟了事的。

心裡縱然有不滿，但是覺得那隻羊真是無辜，尤其看著牠細瘦的腿跪在堅硬的地面上，就替那隻羊感到痛，也許人家說的犢羊跪乳就是這樣吧！都會區的環境畢竟不適合養羊，這樣對人對羊來說都是受罪吧！當初那隻羊帶來時，農場的人對羊的觀察和狀況也沒說得很清楚，也許是觀察錯誤，所以無法讓醫生做正確的判斷，據醫生這幾天對羊的觀察，發現羊根本就沒有尿不出的問題~~~總之，這不是我們助理能懂的事情。

到了中午，羊主和羊主的老婆突然出現，羊主跟醫生在診療室不知談了什麼，後來羊主就把羊載走了。醫院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鬆了一口氣，左鄰右舍的店家也鬆了一口氣，因為那股羊騷味的簡直是一種空氣污染啊！

羊離開後，我們展開善後的行動，騎樓走廊羊臥過的地方我們灑了外科刷手用的貝塔碘再用水沖刷，碰過羊的墊布也用貝塔碘浸泡再清洗，但是羊騷味之重重到連消毒水濃烈的氣味都掩蓋不住哩！至今那個羊用過的布洗過幾次了，還是可以聞到那股味道！

羊走後的第二天，醫生拿著薰香來醫院驅走那股羊味，那股可怕的羊味中於消失了。

但是今天醫生走進地下室，他鼻子朝著空氣嗅了嗅道：「奇怪了！怎麼覺得那隻羊的氣味還在！」

我想我們應該有好一段時間還是不要對醫生提到有關羊的問題，我想「羊」這個字對醫生來講到目前為止應該還是一種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