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曆年後就一直想寫這篇文章, 其間寫了又刪, 刪了又寫, 又再刪, 這一次, 我一定要把它寫完!

去年暑假, 我就發覺妹妹的左右乳房大小差很大, 是右乳房特別大. 我對著她說[不對喔, 怎麼回事啊?! 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 我的妹妹是一個非常傳統保守的人, 脾氣更拗. 當下她的回答是-[妳不要管我]. 到了年底, 她的狀況沒有任何改變, 後來她男友(我們家人都稱他小婿)告訴我, 他幾次逼妹妹去醫院檢查, 甚至都掛好門診好幾次, 但是妹妹都臨陣脫逃. 今年元月中, 小婿硬逼著妹妹去檢查, 以自費的方式, 在一天之內做完了所有必要的檢查, 一個星期後, 報告出來-是乳癌. 是[未轉移的第二期].  她的主治醫師並囑咐著: 在年假後, 隨即開始做連續六次[每三週一次]的化療. 此時離除夕只有十天左右. 妹妹還特別交代; 第一, 不可以和老媽媽說. 第二, 不可以和在上海的大姐說. 實在隱瞞不了時, 她自己去做交代.  要過年了, 我想想, 先[快樂的]把年熬過吧.

妹妹生病的事, 最自責的是我, 如果我當時就硬逼著她去看醫生, 可能情況沒有那麼不好. 如果我立刻將妹妹乳房不正常的狀況告知醫學院畢業的外甥女和外甥女婿. 其實這兩個年輕人也很自責, 如果他們經常回去看小阿姨, 也許在他們的勸說下, 小阿姨立刻開始治療....... 可是說這些都太晚了, 而我們能做的就是和妹妹一起面對, 一起克服所有的難關.

過完年後, 妹妹按照醫生的指示, 隨即住院開始第一次的化療. 當護理師告知妹妹化療五天後, 頭髮眉毛...會慢慢脫落, 但是只要療程順利, 停藥後, 這些毛髮會慢慢長回來. 一向視髮如命的她(她一向留長髮), 當下哭喊著她不要治療了. 我們只好開始苦勸, 要她想想八十歲的老媽媽, 想想我們兄弟姊妹, 想想辛苦的小婿, 這才讓她同意開始一步步的化療. 第一次化療後, 在我的好友推薦下, 我們去了一家知名假髮公司訂了一頂要價三萬元的頂級假髮, 當然是長直髮囉! 也因為頭髮會脫落, 遲早會讓老太太發覺, 大家商量後, 小婿說由他來和母親說. 為了不讓老太太過度擔心, 我們說好了絕口不提[癌]這個字, 只告訴老太太妹妹長了不好的東西, 又因為要做治療, 要用比較強的藥, 所以妹妹會掉頭髮, 但是頭髮會長回來, 之後還要開刀把那不好的東西拿掉. 後來, 我們發現我們低估了老太太, 其實, 老太太心裡明白的很, 她只是很有默契的和我們一起面對這件事. 我們的母親真的是很堅強呀! 更有意思的是; 老太太還說再買一頂短髮的假髮吧, 夏天戴長的假髮太熱啦, 沒關係, 這頂算我的, 由媽媽我付錢.

真的, 妹妹的頭髮是一把一把的脫落, 三次化療之後吧, 妹妹的頭髮幾乎全部掉光了. 這期間, 我忙著去後火車站的店家, 買帽子買頭巾(從冬天買到夏天的樣式). 我們說好了, 這些帽子得留著, 等她病好了, 我們再來瓜分. 又妹妹的眉毛, 沒啦, (頭髮沒啦, 眉毛也沒啦, 一天, 她告訴我們, 她覺得她的臉越來越像父親)我趕快去買眉粉眉筆, 我教她畫眉. 我忘了說, 我妹妹是高職老師, 雖然生病, 但是她還是可以正常工作, 醫生有交代 - 不要生氣, 不要太累, 正常生活.  頭髮沒了可以戴假髮, 這沒有眉毛, 不畫畫, 能見人嗎?!

每一次她做完化療, 她都打電話告訴我一切順利. 有一次她忘了打電話給母親報平安, 讓老太太心急如焚, 把妹妹嚇到了, 之後, 她再也不敢忘記先向老媽媽報平安. 做化療會有一些副作用, 像是會暈眩及嘔吐等等, 還有就是化療後第二週會有體溫上升的現象, 暈眩及嘔吐倒是沒有發生在妹妹身上, 不過, 有一次她就是體溫高到39度, 半夜去掛急診, 也把大家嚇壞了. 還有一次是白血球指數太低, 得加強營養等指數恢復正常, 因此延後了一個星期做化療. 就這樣, 她右胸的腫大慢慢的縮小, 小婿更是三天一次的幫她擦澡, 替傷口換藥, 傷口也縮小滲血也減少到幾乎沒有了. 妹妹不讓我們跟陪, 所以一直以來, 都是小婿陪著她去醫院做治療.

就在妹妹第五次化療做完時, 大姐從上海回來啦. 主要是回來替母親做83歲大壽, 另外也是她的護照到期得重新換發. 前面不是說了, 妹妹堅持我們不可對她生病的事, 向大姐透露一字嗎? 大姐半年沒回台灣, 她可是經常來電問候母親, 及點名我們每一個的狀況, 每每尤其問道我妹妹時, 大家都一句[她很好呀]的迅速帶過, 其實, 我們都心虛得很, 家人中有重要的大事發生, 卻得守口如瓶, 很難過的耶! 所以我們都很緊張, 一定會被發現的, 那怎麼辦??? 隔了兩天的晚上, 妹妹從學校下班回家, 第一件事就是進房間裡脫下假髮, 正準備要戴上帽子時, 大姐敲了一下妹妹的房門, 隨即進入她的房間, 當場看到妹妹的光頭. 她們互相被彼此嚇到, 妹妹隨即哭了出來, 只好照實說話. 妹妹和大姐說, 她怕被大姐罵, 因為她了解大姐那容易緊張驚嚇的個性, 她不想讓大姐擔心. 老大很鎮定的聽完且和悅的安慰了妹妹一番, 大姐說就算如此, 我們是一家人, 家人有事就應該一起面對, 一起度過. 大姐回台一個月, 我們沒甚麼大改變, 尤其老媽媽生日那天, 浩浩蕩蕩十幾個人, 一共開著三輛車, 去桃園竹圍的一家海鮮餐廳飽食了一頓. 回上海前, 大姐要妹妹開開心心的, 妹妹開刀時, 她會再回台灣.

老實說, 在我們家最神經質的, 其實就是我. 我和妹妹僅差兩歲而已, 從小我們的感情又非常好. 記得當知道妹妹罹癌時, 我擔心害怕胡思亂想, 幾乎一個多月無法正常入眠. 一天, 我先生拿了一篇文章給我看, 那是一篇有關[焦慮症]的文章. 看完之後, 我覺得自己狀況彷彿就是焦慮症的現象. 我先生和外甥女要我理智些, 同時告訴我妹妹的病況沒有立即死亡的危險, 而且接受治療後, 有90%的治癒率. 我也上網看了很多有關乳癌的報導, 於是我開始調整自己, 了解到妹妹更需要我們的支持與關心, 我怎麼能比她還軟弱呢?! 今年清明節時, 由於要上山, 所以只有我和哥哥及外甥女代表給父親上香, 我們向父親祈求, 求父親保佑老媽媽身體健康, 妹妹的治療順利一定會痊癒,  外甥女執香對著先父的牌位祈求並擲茭 - 公公, 我今年甚麼都不要, 只求您把要給我們的保佑, 全部都給小阿姨, 只要小阿姨能夠痊癒就好了. 她還求外公保佑外婆身體健康, 求外公保佑外甥女婿司法官及律師考試過關. 對於這三求, 父親給了三個聖茭. 回家後, 我們將經過告訴老母親和妹妹, 大家都很高興.

應該是在兩次化療之後, 妹妹的心情由低落慢慢轉為樂觀活潑. 一開始她臉上黑斑一塊塊, 又有一點灰指甲, 嘴唇血色很低. 現在的她, 臉上的斑幾乎退光, 指甲也恢復了正常, 臉色發亮, 聲音很大聲的呢! 一年以來, 她的體重由61掉到了54公斤, 最近又胖回58公斤. 醫生說她得保持體力應付將來的手術. 就算化療會降低食慾, 她也必須努力的多吃, 刺激的食物最好不要吃, 其他則沒啥沒禁忌, 就是一個原則, 所有的食物都必須是煮熟的. 妹妹很聽話的吃啊, 麵吃大碗的, 飯菜一律吃光, 水果更是大口大口灌. 她說要吃天然的膠原蛋白, 我就去市場訂購雞爪, 她四隻一碗的加上紅棗枸杞子蒸來吃. 燉雞湯, 排骨湯的吃呀. 她說就算得吃得像豬一樣, 為了要治癒, 為了往後的健康, 她甘願啦! 現在我們一樣的和老媽媽, 外甥女沒大沒小的拌嘴笑鬧, 幾乎忘了妹妹[生病]這件事的存在.

在六次化療都做完了之後, 醫生診斷建議再做兩次不同用藥的化療, 這最後兩次的化療, 也在這個月中已經順利完成. 在和外科醫生會診後, 八月一日要檢驗白血球指數, 若檢驗指數正常, 隔天就隨即開刀. 妹妹的腫瘤是長在右乳房的上方表皮, 目前已縮小到八成以上. 外甥女說小阿姨算是幸運的, 如果腫瘤是在乳房內, 情況就不好了, 雖然她的乳房也許可以保留, 但是醫生建議還是切除, 同時, 醫生又說左乳房會有癌細胞的機率, 只有10%. 外甥女和外甥女婿也勸小阿姨把右乳房切除. 妹妹也很[阿薩力]的接受了建議. 那天, 外甥女一句 - 小阿姨, 妳馬上要做[少奶奶]了喔! 我們愣了一下, 然後, 大家笑成了一團. 外甥女還告訴小阿姨, 台灣對於乳癌的治療是非常專業的, 所以不用太擔心, 小阿姨是乳癌未轉移第二期, 手術之後, 只要按時追蹤, 生活飲食按照醫生指示,  一切OK啦! 另外台灣做義乳的技術, 也是一流喔! 妹妹聽完後, 隨即說 - 嗯! 妳們說吧, 是C cup好? 還是D cup呢?! 哈哈哈哈.

妹妹的頭髮和眉毛已經在慢慢生長當中, 目前頭髮約有一公分不到兩公分的長度, 由於她有自然捲, 所以呈現捲毛的樣子. 眉毛也有約0.2公分左右, 以往不畫眉的她(天生麗質難自棄啦), 現在她可是個畫眉高手呢! 我們還是搞不懂妹妹為什麼會罹乳癌?! 因為看不出有家族乳癌的遺傳病史呀?! 朋友說生悶氣也是罹患乳癌的病因之一, 也許吧! 妹妹擔任高職老師二十年左右, 經常聽到妹妹說著學生不聽話不守規矩的事, 更經常與不講理的學生家長生氣, 也許吧! 大家都說, 也許是老天向妹妹發出該休息的緊告吧!

癌症真的很可怕, 但是家人的陪伴, 支持, 鼓勵更重要. 原本感情融洽緊緊環抱的我們, 因為妹妹的生病, 現在更緊牢了. 我依然自責自己對妹妹健康的疏忽, 我也知道她一定會痊癒, 而且我還有機會去叮嚀呵護她的身體健康.

身體是自己的, 我們要隨時注意自己的身體健康, 更要注意身邊親人的健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