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彎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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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陣子有個日本美少女，在推特上傳美美的自拍照，卻硬要自嘲好醜，擺明討讚美。未料有人答腔：「對啊！真的好醜。」該位美少女當場抓狂，怒飆國罵，兇性畢露，這下子，要人稱讚她美也難了。

討讚美固然白目，但讚美讚進心坎裡，也不簡單。

最經典的就是《愛在心裡口難開》，傑克尼柯遜飾演的毒舌作家馬文，開口閉口沒好話，好好一場晚餐約會，惹得女伴卡蘿滿肚子火，索性逼他擠出一句讚美，否則立刻走人。

龜龜毛毛的馬文兜了一大圈，終於將「為了妳，我開始吃我最討厭的藥」這樁落落長的鳥事，濃縮成一句：「妳讓我想成為一個更好的人！」（You make me want to be a better man.）

好個驚世佳句！難怪卡蘿當場心花怒放。

說到這，我可要吹噓一下，從小到大，四處征戰繪畫、演講、作文比賽，搬回大大小小獎狀，連田徑金牌都矇到過，就因為太習慣被稱讚多才多藝，我早早對這類讚美感到麻木。

直到有一次高中課堂上，台下吱吱喳喳，教國父思想的老師突然指著我斥喝道：「後面那個長得很帥的不要講話！」

長得很帥？我左張右望──真……真的是我嗎？整張臉瞬間漲紅，彷彿邁向人生一大轉捩點，淚水都快湧入眼眶了。

下課攔住朋友，我認真問道：「你覺得剛剛老師是說真的嗎？」

「這……」

不管是不是真的，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後來應徵到速食店打工，又開始悶了。因為我發現，每天忙得焦頭爛額，顧客吆喝來吆喝去，一聲「帥哥」根本就是修飾版的「夥計」，認真就輸了。偶有小朋友叫我大哥哥，而不是叔叔，還比較令人振奮。

一群朋友出遊，有人突然問：「保溫冰，你希望別人怎麼讚美你？」

問題來得措手不及，我擔心遲疑太久會遜掉，於是速速答道：「我希望別人說我很可愛。」

呃──可愛？

反正可愛很「廣義」，走路跌倒也是可愛，忘東忘西也很可愛。我自認外表還算孩子氣，舉措是公認的有喜感，朝可愛發展剛剛好。

總之，往後人家叫我帥哥，我會立刻接話：「我是走可愛路線好嗎？」省得有人不以為然，被吐槽不可愛總比被吐槽不帥好。

最飄飄然的評價

話說回來，自從臉書大舉進攻現代人的生活，你我每天都在按讚，卻似乎學不會怎麼讚美別人了。身為號稱講話最毒的天蠍座，過往我的確得罪不少人，後來進入職場，罩子自然放亮許多。

但「太亮」又令人難為。尤其採訪影人是我的主要工作之一，見面總是三分情，偏偏導演們常劈頭就問我片子好不好看，這時候，我舌頭彷彿來到九彎十八拐的交叉路口，擠破頭腦想出一些迂迴，又不流於口是心非的「褒義詞」。

「手法還滿特別的啊！」「讓人印象深刻。」「我有朋友說很喜歡。」

真心話憋著憋著，難免內傷。嘿嘿，好在我還有廣播節目這地盤可以「撒野」，愛怎麼毒舌，就怎麼毒舌，反正也沒辦法預料聽眾是誰，不如就盡情發揮。

重頭戲來了。有回在一場K歌趴，我用蔡秋鳳的腔調唱范曉萱的歌，逗得大家樂不可支。當天晚上，朋友意猶未盡地傳臉書訊息告訴我：「第一次看到有人發瘋而不討人厭的。」

我愣了一下……好奇妙的句子啊！不含一個褒獎的字眼，聽來卻讓人渾身舒暢，這才是最好的讚美呀。

去年，我出版《怪咖影評》一書，學到了編輯術語「掉字」一詞。意指單獨一行多出一個字，看起來挺突兀，叫「掉字」，這時，就要將句子修短或增長。

那時候，編輯把一疊稿子交給我，說道：「保溫冰，你的掉字很難改耶。拿掉一個字，你那種特殊的語氣就會走味，我看還是你自己改吧！」

天哪，雖然不確定是不是稱讚，但恕我直言，這無疑是我寫作生涯聽過最飄飄然的評價！

收集了各式各樣的讚美，想當然，我也變得很懂得回饋世人。前陣子在一堂寫作課，我就稱讚一位高中剛畢業的學員：「文字很清新，觀察細膩，看得出是一個很有天分的小朋友寫的。」

「我不是小朋友啦！」該名學員當場抗議。

我答得氣定神閒：「這OK的啦！上次我去楊梅國小參加《KANO》的映後座談，主持人介紹我是保溫冰大哥哥，我還不是照樣收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