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接到通知，一個女的涉恐嚇取財，速速趕到派出所。
派出所有兩女一男，一女貌似吸毒，眼眶噙淚，證實是家暴，排除！
另一男則在作筆錄，胖胖的像路人，排除！只剩一女，貌似媽媽桑，
表情不屑，暫時認定是她。
我在旁邊晃來晃去，一邊和所長泡茶，一邊旁敲側擊，此時阿瑛姐來
電，說之前有個在竹東搶檳榔攤的落網了，「聽說是個女的喔，73年
次」。
嗯？女的？
「這邊有一個搶檳榔的，可是好像是個男的耶... 」方才聽到胖胖
男好像有搶檳榔攤，應該是阿英姐說的這件，我再看了他
一眼，該不會真的是女的吧？
晃到他旁邊，ㄟ... 聽聲音又好像可以說是女的。筆錄問到一半，他
想吃檳榔，拖著腳鐐去拿旁邊的袋子，一次丟了三顆檳榔到嘴裡，喀
喀喀。
警察說：沒看過這樣吃檳榔的女生。
「講這些都沒用啦，作了就是作了。」
雖然她說講甚麼都沒用，但說起自己的遭遇又很願意講。
「身上一毛錢都沒有，真的一毛錢都沒有。」
她說：我被主管惡整，被開除了，又隻身從高雄北上，「哪來的朋友
？」
「我也想好好找工作啊，可是工作真的不好找啊！」
這句話怎麼好像在哪聽過？喔對了，是昨天偷電纜的賊，他說雇主發
現他有前科就開除，只好去偷電纜，他是這麼說的：
「我也想重新開始啊，是社會放棄我。」
「你有連續餓過四天的感覺嗎？」我認真的思考了，回答她：「有餓
過兩天，沒餓過四天。」「對啊，所以你一定不能體會沒錢的感覺。
」
是降嗎？
和檳榔女盜講話時，我目光忍不住一直focus她的嘴唇。據她說她一
天要吃一百四十顆檳榔，我看到她的嘴唇因為吃檳榔乾裂，紅紅的汁
變成一條條的線，張口講話時，我也注意到她的牙齒，小小的細長的
黑黑的，年輕人，尤其是女孩兒，把櫻桃小嘴和貝齒搞成這樣，是
What's up？
她沒有前科，問了被她「白吃」的檳榔攤，他們說，「她愛裝熟，但
不會怎麼樣，只是會賒帳」，「啊你真的要寫她嗎？」
有時候光靠警方的東西，會覺得這些人真是可惡啊，但為甚麼犯罪又
值得一問，發現嫌犯有時候也不是這麼壞蛋、無恥、惡劣，像這女生
，乍聽以為又是個典型強盜，但其實好像是個很能聊天、態度平常的
客人。
當然詐欺、到人家家潑漆或暴力討債，就另當別論。總之要問才有東
西。就像之前寫鴻海主管妻嚷跳樓，特派說：跳樓沒甚麼，為甚麼跳
樓才是重點。
她被送到分局後，一個小隊長問她：「好手好腳的，又不是老叩叩，
為什麼不去找工作？」「我有找啊。」「說沒錢就可以這樣喔，你可
以去加油站、便利超店啊」「... 」「為什麼不申請失業補助？你不
是被開除的」「我資格不符啊」「你說你四天沒吃飯了，東寧宮中午
都有免費發便當的」
「真的嗎？」
雖然我心裡也想說：「真的嗎？」但她真心的，音量放大的問：「真
的嗎？」然後她問在哪裡。跟先前的眼神向下相比，那刻眼睛瞬間亮
了起來。小隊長說，社會處也有，「妳都不知道嗎？」
「是喔，因為我不是新竹人，所以不太知道。」失去尊嚴的人，是不
會尷尬的，她還是有尊嚴的，從她尷尬的表情可以得到證明。
昨天的電纜賊，是個中年男，前科一大堆，哭哭說社會放棄他。兩個
月來，他深夜到凌晨，在暗咪摸的閒置大樓裡，一個人像礦工一樣，
戴著自製頭燈，默默的剪光了大樓的電纜。像上班族一樣，工作
六小時下班，給自己周休二日，只差沒打卡、沒同事、沒勞健保。
他們的人生光用想就覺得不可思議。
這個女生，說只是去檳榔攤賒帳，「下午就有錢了」「你哪來的錢？
」「網友給的」我差點從椅子上滑下來，「你相信網友會給你錢？」
「有啊他剛打給我，說他已經匯了，你問這要幹嘛？」「我也想認識
這麼好的網友啊！」
看到千奇百怪的人，這也是跑新聞的好處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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魁梧女搶檳榔攤 落網還在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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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竹縣廿六歲蘇姓女子身材壯碩，吃檳榔成癮，一天要上百顆，日前她到檳榔攤搶劫，店員誤以為她是壯男，警方調閱監視器發現她沒有喉結，應該是女的，昨天她再到檳榔攤勒索時，被警方逮捕。 蘇女長得虎背熊腰，北門派出所員警逮人時，還以為她是男的，差點要搜身，她大喊：「我是女的啦！」偵訊後依恐嚇取財、強盜罪嫌移送法辦。 蘇女在派出所檳榔癮發作，一次往嘴裡丟了三顆檳榔，她說吃檳榔十多年，一天要吃十包 （一百四十顆），不吃就全身發抖。 「你能體會連餓四天的感覺嗎？」蘇女供稱，她原在竹科擔任作業員，兩個月前被開除，存款被室友拿走，身上沒錢曾連餓四天，加上檳榔癮發作，痛苦不已才行搶。 她說，飯可以不吃，但檳榔不能不吃，因沒錢才想到檳榔攤「硬碰硬」，第一次搶劫成功，後食髓知味作案三次。 署立竹東醫院精神科主任蘇柏文說，蘇女一天要吃上百顆檳榔，職業駕駛的檳榔癮也沒那麼大，她可能因缺乏談心朋友，內心空虛寂寞，疑似有情緒問題，才吃檳榔提振心情，可求助身心科醫師。 【2010/09/04 聯合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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